搜索
国林的头像

国林

网站用户

其他
202206/02
分享

孙藩台故里寻访记

 

引子

孙藩台,孙长绂是也。1823年生,枣阳资山(今属王城)镇罗汉村竹林塆人,字赤诚,号小山。幼年聪慧,乡间耕读勤学,先后历经院试、乡试、会试等科举考试,层层进拔,1856进士,成为十九世纪(也是大清三百年间仅有的)枣阳籍三大进士之一。历任江西盐法道江西布政使、江西巡抚,赏加头品顶戴封太子少保,赐光䘵大夫卒于1868年,著有《润心堂集》。他曾国藩幕僚中的一品员,曾任江西布政使(管理财税、民政事务)、巡抚(省长),家乡人多以“孙藩台”称之。

对于清朝末年这样一位显赫官吏,《襄阳府志》《枣阳县志》以及现代多种研究撰写曾国藩、太平天国运动等近代历史事件的文章书籍中,都对他进行了重笔书录,不同程度地彰显了孙长绂当年在其短暂仕宦岁月里不平凡的大业骄绩。

孙长绂,枣阳历史文化的一个显著符号,也是枣阳人的一种荣光与骄傲。

522日上午,一个清和日丽的日子,境内文友数人,怀着对这位先贤的恭敬之心,在孙长绂后人(五世孙)孙俊和及王城镇罗庙小学校长李作成等人的引领下,对十九世纪枣阳历史名人孙长绂故里与之关联的几处遗址遗物地,进行了一次历史性的寻访探幽。

 

伍家河畔神石马

1

伍河是枣东南的一条重要河流,发源于资山南的随(县)枣(阳)交界枣阳境内的圣龙山,经流25公里,汇集大小支流五条,流域面积达83平方公里,在下游兴隆镇乌金店南的周台村境与北来的华阳河相交汇,成为枣阳境内最大水系滚河的三大(伍河、华阳河、沙河)发源地之一。

伍家河水库地处伍河中游的伍河村境内,在王城集镇西南3公里处,是一座益民拦河坝灌溉性质的“蓄水池”。1959年始筑大坝,1960年增高增宽大坝后成为水库,几十年来为本地的水旱作物丰产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伍家河水库坝堤西侧100米处,有个年轻的自然村庄,一个由历史古迹遗存而形象命名的纪念性村庄——神石马。

“神石马”,是对清代光绪年间在此安葬的一品大员孙长绂墓地前,排立的石人石马等雕像群的一种尊称,而将村庄命名为“神石马”,则是当地人对家乡历史文化名人的一种历史性纪念。

2

车子在神石马庄户人家门前停下来,下车的一刻我才知道,这处经行过多次不知名的一处村庄,原来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清光䘵大夫孙公长绂的墓址所在地!

村庄沿一条东西走向的乡间大道有序地排列着,住户朝向南北对应,门前的大道呈街道模样。向东过伍河水库坝堤通向王城镇区和南边的资山集镇等地,向西到达高庙小乡集镇,再向前可以到达西边的吴店镇、西北的枣阳城、北边的兴隆镇等地。是历史上一条径行东西南北的交通官道,近年进行了柏油刷黑的修筑铺设,成为新时代里与新农村建设相配套的一条光鲜亮丽乡村公路。

下车后经人介绍,孙长绂的具体墓址就在大道北边的一户人家居住处,与东边的伍家河水库大坝相距仅200米。当年修建的这所墓地,规格较高,除了墓堆比一般百姓的高大外,最为显著的就是墓前对应排列着高大的石人(翁仲)、石马和石望柱(一种身份显贵的象征),是按大清一品要员的安葬规格进行的墓地修造,同时也彰显着当年清廷对孙长绂的厚待一面。

民国时期《枣阳县志》载:“孙长绂......江西肃清,赏加头品顶戴、太子少保,任满,召入都,值粥厂开期,派充监放大臣,感寒疾卒。”从有关记载和现代网络刊载大致知道,孙长绂卒于1868年,时于京城安葬。多年后的1876年(按神道碑雕刻时间——光绪丙子年),在家人和孙之生前好友的多方斡旋下,风雨飘摇的清廷政府光绪帝为了延揽人心,对于之前有着襄助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有功的孙长绂,御赐“清光䘵大夫孙公长绂神道碑”一尊,荣葬故里资山(今属王城)伍家河畔。

从历史的记录中可以知道,孙长绂从中进士到建功业到去世到归葬故里的时代,清廷的实际主政者是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一个让后世贬多于褒、倒致清王朝最终走向灭亡的直接责任者。这个时期最著名的历史大事件有两个,一个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一个是太平天国运动。后者与孙长绂身前身后享有的荣辱利禄等,有着直接关联。

第二次鸦片战争发生在1856年至1860年间,是英国与法国联手进攻清朝的一次战争是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延续。特别是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闯入圆明园并掠夺珍宝、将其焚毁。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让清政府先后被迫签订了《天津条约》《北京条约》《瑷珲条约》等丧权辱国条约;战争中沙俄出兵后以“调停有功”自居,胁迫清政府割让15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外敌入侵、掠夺国宝、签订不平等条约、割让国土等,让中国一步步走向“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衰败灭亡之路。

太平天国运动暴发于1851年至1864年期间,由洪秀权、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人组成的领导集团,从广西金田村率先发起反对清朝封建统治和外侵的农民起义战争。后被以曾国藩为首的清朝军队消灭。其间,孙长绂后期一度成为曾帅帐下的“后勤部长”(江西布政史、巡抚),曾国藩称赞其为:“长绂廉介正直,才具精细,胜臣十倍”(志书载),也就是孙长绂廉洁耿直,很具才干,办事精明,成绩显著,故肃清“顽寇”后被“赏加一品顶戴、封太子少保”职衔。

风姿英发的孙长绂,这个时候应当是杨柳拂面,晨曦丽耀,春风得意马蹄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地欣难登山岭。

也就是这个时候,仅次于湘军镇压太平天国大功的湖广总督官文集团与两江总督曾国藩的政治抗争达到了白热化。清廷一方面为平息这种争端,一方面为削减重臣实力,对湘军的25000人进行了裁撤。第二年,曾国藩开始了“文化”一面的熏养,先是选汉唐以来各臣奏疏17篇编成《鸣原堂论文》,后主持修葺种山、尊经两书院,收养八百孤寒子弟,捐款课奖。主持整理《王舟山遗书》。后将金陵制造局与李鸿章的炮局、铁厂合并,建成江南制造总局。1867年在江南总局下设造船试制船舰。补授体仁阁大学士,1868年春上谕改授为武英殿大学士。

际此,曾国藩这段时间的历程,对于自己曾经的得力幕僚孙长绂自然是无暇顾及了。孙自湘军裁撤后,被调回京城任了个“值粥厂开期,派充监放大臣”,成为一个“慈善”机构的督办官员。而于这个“清闲”衙门里当值的孙长绂,少了在曾国藩军中轰轰烈烈的当值欢快,对于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的不顾国家风雨飘摇,仍旧过着纸醉金迷的花天酒地生活不入格局,愁肠久积于心,眉间多紧不畅,进而体瘦人消,弱不经风,由是在1868年的某一天突然地“感寒疾卒”,时年46岁。仅从这一结局而言,即是孙之个人的悲哀,也是没落清廷的悲哀。

无论孙长绂当年是“赏加一品顶戴”“封太子少保”的高官身份,或是他饱读诗书廉介有加的书生品格,虽然在个人与家族史上很是显贵,而于京城的达官显贵眼里也就那么回事,故孙去世后家人只能就地进行了草草安葬。然后岁月经行,故人偶忆,便在八年之后得到了慈禧“老佛爷”的惠风沐浴,恩准墓地以高规格荣迁故里。如此的荣耀,虽然也让孙之家族风光了若许年,而当清朝灭亡,国人又一直忙碌着内忧外患的国家独立、民族振兴大业时,孙之荣耀便在慈禧受后世多种针砭中而渐行渐远,直到后来有关的史书也未进行载录。

新中国成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全国人民开始了在一穷二白大地上书写伟大事业的创举。作为农业大国的新中国,为了提高农业生产的旱涝保收,全国各地至上而下地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兴水利活动。1959年,王城地方政府在伍河中游地段的伍河村境内,修筑了一座伍家河拦水坝,1960年又在此基础上加高加宽修建了伍家河水库。当时的民工,都是从旧时代过来的穷苦人家,少识字,多勤劳,只明白兴修水利可以促进农业生产,增加粮食产量,于国于民好处多多,而对于旧时代封建士大夫之墓,缺少文化价值的认知,加上当时也不时兴这样的文化,由是一些民工对于坝址特近的孙长绂墓及墓前石人石马石望柱等进行了开挖与推摧,进而将石材作为了修筑水库的资用物,让一品大员孙长绂在人生远去百年后,又为家乡民众的公益事业进行了一次奉献。

物事沧桑,岁月经流,数十年过去,原来的墓地变成了一个还有着孙之墓文化记忆的,以“神石马”名之的村庄,然后供新时代里有着历史文化意识的人们前来凭吊与忆事。

历史走远了,而走远了的历史仍旧飘荡着历史文化的馨香。历史的孙长绂,当是这种历史文化馨香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将成为我们以及未来人们时时忆起的醇味老酒,而且是越久越味真味醇。

3

孙长绂的高规格墓葬,在枣阳境内不多。就我所了解的,在枣阳城汽车站西曾有一处墓地,墓前也有石人石马石望柱,占地面积广阔。墓之东南数百米的沙河北岸地块里,也有一尊赑屃载负的两人多高的“神道碑”。只是这处墓地及墓前附属物(石人石马石望柱等),与枣阳古城墙一道,渐渐流失在历史的岁月里了。其墓于1985年五金工具厂建房时发掘出土,墓中“仅见墓志一合,方形,系汉白玉制成...是题志,楷书:‘明故监察御史李公墓志’十字,下刻铭,铭文为楷书,阴刻,凡34行,主要记载死者家世,生平及为官政绩。”(2013年版《枣阳市志》)。

另一网上资料介绍:李御史(明朝江西道监察御史)坟,在枣阳市汽车站西,占地约八十亩。坟墓为黄冢。高约2米,周长30余米。坟地松柏参天,坟前左右有石人、石马石狮子各一对,正前方有汉白玉碑一座,碑文江西道监察御史李邦用之墓。嘉靖六年吉春月(15263月)立。坟前约30米处立有三孔石门一座,墓西有李氏祠堂一栋,门楼高墙,正殿三间,左右厢房各二间。

如此规格的墓葬,与孙长绂墓葬规格一样,在枣阳境内少见。像有史可查的明代其他几位枣阳籍进士出生的王玦、王一鹗、袁奂,以及清代另外两位进士史策先、王用先等,都不曾见到或是听说有这样的墓葬待遇。至于更古老一些的墓葬,如志书记载的鹿头境内岑彭大将军墓和民间传说的1957年在新市境内修建姚棚水库时挖掘出来的铫期墓等,也有着类似的石雕附属物,只是没有明确的实物见证,详情不得而知。

 

罗汉山村竹林塆

1

竹林塆没有竹子,只有绿树,而且是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如烟如雾的欣荣绿树。当然,历史的竹林塆有竹,1984年版的《枣阳县地名志》载:“竹林湾,建村时在一片竹林旁得名。位于王城镇西南9公里处。90人。”

竹林塆,悠悠翠竹相映的,点缀在深山角落里,富有诗意一样的一个小山村,也是清代一品大员孙长绂故居所在地。

这是今天的我们,寻访孙长绂旧踪的第二个目的地。

2

车子从资山集镇向西通往234国道的一条272省道线上来到竹林塆。走下省道线向南的一个折转,一时走进了带着“原始”味道的山道儿上了。未经现代性的打造,自然形成的山民出行路,沿着坡沟的平缓地带弯曲的通行着,沿路两边有着次生林性质的绿浓树木和欣荣山草,视野因为高高低低的山岗与林木遮挡,不能尽情远观。正想象着前路几何时,眼前下坡处出现了一个林荫掩映的两三户人家的小村庄。

这就是竹林塆,一个于我心中带些神秘的地方。

车子在迎面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来。另一端走过来一位老年的妇女,头戴草帽,肩扛一把锄头,腰有点儿背,看样子是准备到地里干活的农人。她见了我们,便停下来把我们看着,并不说话。下车的我们,对于眼前这个看似平常却深藏着历史文化底蕴的小村庄,开始进行着观瞻、寻探与思索。

停车处的一户人家,院门正关着。同行的向导李作成和孙长绂后人孙俊平,这时指着眼前的房舍为大家介绍说,眼前的这片房子所在地,就是孙长绂当年的住宅地。当时的场院很大,几进院,几十间房子,表现出了一位封建士大夫家族的兴隆景象。

大家一边听着介绍,一边进行欣意性质的拍照。这时院子大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老年妇女。孙俊和认识,是他们当年在此居住时的邻居。说明了来意,她领着大家来到旁边带些荒凉的场地里,为大家解说当年这里的“兴盛”之事。

此地也为一户人家,看样子平时少有人居住,门前的宽阔场地里已经杂草丛生,房舍以及门楣等显得有些垮落。荒场右边的树林地带,地面上堆放着一看就是历经沧桑的暗灰色石条、残砖、断瓦、碎片,很大的一片,其间深藏着说不完道不尽的历史故事。

为了看看此地的一种地形模样,我沿着庄前通向右前方高坡的路上走去。行至高坎上,就见前方的沟壑坡岭间,青绿泛黄的麦地和树林间,远远近近明明暗暗地呈现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山村、堰塘、水库、养殖场等人工建造物,还有遍野欣荣的一处处或多或多的树林。远处云霭流岚,山岭气象峥嵘。回首时,就见绿荫掩映的竹林塆,背靠青岭,两端高岗,婉若一个太师椅将整个村子托起在圈椅里。

对于竹林塆的这种态势,孙长绂五世孙孙俊平先生曾在一篇文章里饱蘸激情地这样描绘道:庄院的后面以及南北两侧,有三四个不高的长满各种树木的山咀山头,这些山咀之间藏着几个大小山洼,山洼里有塘有地有梯田。山洼的坡边山脚,散乱地长满了椿、桐、榆、槐,它们在争天夺日、竞相比高,分享着天地之灵气;那些塘边堰角,自由地生长着杨、柳、桑、楝树,它们或垂或斜、或扭或挺,填充着大地的空间;那些大树与大树之间,挤满了黄蒿艾蒿,荆条灌丛,还有刺梅和山楂。紧贴屋前屋后,则处处点缀着桃呀、梨呀、杏呀、枣呀,还有樱桃和木瓜。它们在不同的时间开着红的、白的、粉的、黄的花,然后又在不同的季节结着白的、青的、黄的、红的果;献给你,献给他,也献给我!在左右山洼的边上长着竹子,还有秋天叶红的木梓与枫树,和四季常青的樟树和枇杷。这已经把庄院打扮得花枝招展,郁郁葱葱!不过这只是第一层包装。你再放眼四顾,定会发现,树外有树,花外有花,天外有天。

孙俊平先生的笔下,儿时记忆中的竹林塆,就是人间的“桃园”,就是仙境般的人间福地。

这种美景记事,应当不为过。许多人间美好的记忆,多储存在幼小的美好童心里,特别是到了老年的岁月里,每当回忆起来就如甘饴、陈年老酒,越品越有滋味,越品越觉味美,以至于会让自己沉浸在无边美好遐想中而不能自拔。

岁月经行,生命体验,美好与酸苦同行,往事与现实共生。有经历,有阅历,有品味,有滋味,方不负人生行世之真谛。仅有甜而无苦,或只有苦而无甜,是真正的人生之大不幸;唯甘苦酸辣咸五味齐聚,方呈人间之大美景观。

3

从正在忙碌田地里归来的陈书记,是位热情人,原为竹林塆所在的罗汉村书记,孙俊平、孙俊和兄弟往日在乡间生活时的邻居。像许多基层干部一样,陈书记给我的印象,既有着基层百姓的平实,又有着基层干部的精明,再就是叙事说典的条理性。

陈书记一面对我们讲述着当年孙家院落的宏阔历史,一面又领着我们参观目前还能见到的当年孙氏家院留存实物:后院一处原房墙青砖墙体、散落的石条、宽阔的院落呈向、镌雕的光亮床帮......

从陈书记的指引实见和娓娓的道叙中,知道原来孙长绂家的院落,大致为一个坐东面西(实际为西北—东南)的朝向,五进院,大大小小数十间房舍。房院背后为一座高高的山梁,林木森森,成为一道天然屏障;左右两边隆起的山咀,形成一个圈椅扶手的地势;庄前为堰塘,再前是山冲,是层岭叠翠。院门左方有棵大皂角树,需两三人合抱,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其他的房前屋后,也是林木秀陈,绿荫遍野。整个的竹林塆,形成一种山环水抱、林壑优美的态势,也让这处深山之中深藏的孙氏五进院落彰显出神秘的一面。

听着陈书记的这些介绍,我的思想不禁开起了小差,想到了十九世纪的上半页,想到了那个不平凡的1823年。

这一年,大清天下发生了不少历史留下的记忆:清政府制定了《失察鸦片烟条例》,内容包括禁种罂粟、禁开烟馆等项;河北连年水患,准许贫民出关谋生;永定河、北运河决堤;漳河北迁,无固定河槽;卫河由内黄县袁村以东冲刷土地而成新河.....

这一年,国内外有许多历史名人出生:洋务运动倡导者李鸿章、晚清著名徽商胡雪岩、著名书法家张裕钊、著名画家任熊、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德国数学家奥波德.克罗内克、德国心理学实验室创立者威廉.冯特、挪威数学家西罗、法国土木工程师埃菲尔......

这一年,也是大清三百年间枣阳籍三进士之一的孙长绂出生之年。

是的,孙长绂出生在大清道光三年的1823年。当时的孙家已经是个大户,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大地主”,住着五进深、数十间房子的大院落,良田美地山岭数百(千)亩,雇着长工短工若许人。此时的孙家,可谓家族兴盛,财源广进。然而孙家老爷看着兴旺的大家族,高兴之余却又不免遗憾,感觉家族里少了些有文化以及由文化而成就出来的达官贵人。

孙长绂的出生,特别是过后的聪明伶俐、好学上进的劲儿,让孙家老爷犹如黑暗时分渐渐升起的黎明曙光,心中的缺憾之思逐渐升腾起了希望之光。更为主要的一点是孙长绂由童生开始,然后一路进拔夺关,1856年成为大清帝国咸丰六年的一位进士。深山乡野的大户人家出了个进士,自然震动了四乡八邻与大小官府,一时门庭若市自不必说,最为主要的是孙家老爷完成了一桩心愿,过后的岁月里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场面上的风光之人了。

让孙家老爷更为风光的还在后面。孙长绂自中了进士后,是一路顺风顺雨飘升了起来,仅仅用了十二年时间就达到了人生的鼎盛:赏加一品顶戴,封太子少保,赐光䘵大夫,真正的大清一品大员。

孙氏家族,自孙长绂考中进士的那一刻开始,到1868年的十二年时光里,远近彰显着个人与家族的历史辉煌,也让小小的竹林塆晓喻广远。

4

竹林塆的孙家,除了孙长绂的光亮照目的一面,家族里还有一位高士,这里也值得一品。

清末枣阳籍最后一位进士王荣先,在编撰的民国版《枣阳县志》中,除载录孙长绂的简历事迹后,另补记了孙之一兄二弟三人的简介,其中对其弟孙长绎的高风雅士一面进行了较详细的记事:

“长绂胞兄长绅,庠生,二品貤封。弟长绎,岁贡生;长纪,盐运判。皆互相友爱。绎字鲁山,少出嗣叔父第鳌。当绂官江西藩司护理巡抚时,门庭辐辏,经独闲澹寡营,或安以谢宜远方之,则置而不答。晚年八十,犹手不释卷。居虽近市,超然物外。与人为无町畦,德望尤高。子若孙,均列胶庠。”

从这段文字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当年的孙长绎颇有魏晋读书人风范。他不藉兄长孙长绂的高贵身份而在外人面前招摇,对络绎前来孙家进行探望的诸多(不乏达官显贵)人等,总是想方设法地予以避之,从不前去凑热闹混个脸熟脸热。他喜欢一个人独居,于竹林、树林的茅舍里进行着读书事宜,直到晚年八秩仙寿之时,仍旧“手不释卷”,真正的山乡“世外高人”。

孙长绎的这种做派,对于那些没有门路尚且想方设法找门路混脸熟的人看来,似乎有些不可理解,也会觉得“不可理喻”,然而这种超然物外的高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就出来的,非有高深博雅学问与淡泊名利志趣人而不能为之。

这样说来,孙长绎之作为,实乃汉之严子陵、晋之陶渊明之类的人物,称高人雅士当不为过。

 

涢水流韵神道碑

1

寻访孙长绂关联足迹的最后一站,是随州市随县境内的澴潭镇。

澴潭镇地处随州西南部,西与枣阳市王城镇毗邻涢水河穿境而过。解放前,水运兴旺时,方圆百里货物均在此集散,顺流而下直抵汉口,小汉口之称,现为湖北省级中心镇乡村工业园之一。

历史上的澴潭为梅丘巡检司、湖北省第三专员公署机关所在地,解放初期,一度成为洪山县下设的澴潭市、澴潭镇和随枣县下的澴潭区,后经多次名称与属地变动,2009年后属随县辖属至今,称澴潭镇。

我们前来澴潭,是寻访如今存放在澴潭宾馆院内的一尊大石碑——孙长绂墓“前”的“神道碑”。

根据相关资料介绍知道,这尊大石碑原立在随(县)枣(阳)交界的大碑店村子路口。天增岁月,物换星移。二十世纪中页,当地人已经少有人知晓孙长绂何许人也,在文物不知为何物的一些人看来,或许此碑做路桥是最好的功用。这样不知道哪年哪月哪天,这尊高大石碑便成为了当地人走路的一块桥板了。之后的某年里,被前来的有识之士发现,随对有些破损的大石碑进行了修护,过后安置在就近的澴潭宾馆院内,成为宾馆的一块金字“招牌”,修《澴潭志》时进行了收录介绍。又之后的某年某月某日,被知晓的孙长绂五世孙——今天引领我们前来的孙俊和先生兄弟,前来寻找先祖遗存大碑并进行了拍照,过后发到网上,随为天下有心人知晓。

我们今天前来澴潭的目的,就是要探测下这尊带着历史文化厚重的大碑置身何处,真实情况几何。

2

从王城方向一路的山道行来,穿越历史性的涢水大桥,来到近代以来很有些名气的澴潭镇了。我在写作枣阳革命者余益庵的一篇文章时,查询资料中知道余前辈在抗日战争时期,曾在此地进行过革命活动,后又知道在此地留下革命足迹的还有大名鼎鼎的陶铸,还有陈秀山等一批革命前辈。

澴潭镇,一个有着红色文化熏染的革命集镇。

我们的车子过涢水大桥进入澴潭镇街口处,熟悉地形的孙俊和先生,方向盘向右的一个360度旋转下行,迅即进入到涢水大桥下面的涢水河南岸沿河大道上了,时间不大又一个向右折转进入到镇区东北的古街玉石大街,随于不远的一个三岔口向左边道上一分岔,车子在十多米远的道边突然停下。这时,“澴潭宾馆”几个飘逸的繁体行书金色大字,醒目地呈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宾馆的大门开放着。近前看时,门柱左右还分别悬挂着“随县澴潭镇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和“中共随县澴潭镇委党校”两块牌子。到了这里,大家便仨仨俩俩地在宾馆门前拍照,以留下前来的足迹印记。

这是一处有着历史印迹的宾馆,有着上世纪留存的建筑模样。走进院子,没有行人,给人以空旷的感觉。过道右手为一片草地,草不深,里面栽种着低矮的蓬松柏树。走过草地路段,前边是宾馆(办公)楼前的停车场,栽种着高大的樟树、迎客松、桂花树等高大乔木。宾馆(办公)楼有两栋,分别坐落在院子后面的北部与西部,均三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作品,未进行新时期的扮靓打造,掩映在绿树之中,显得既朴实又安静。

我们要寻的神道碑,安置在草地与停车场交界的右手围墙边,坐东面西,碑前有几棵高大的雪松。原来从网上搜寻的照片上看不出此碑的高矮大小,现在一看方知道这块碑确实非同凡响,近前的人们显得很“矮小”。据《澴潭志》记载,这尊碑的碑身加碑帽,净高3.62米,如果再加上目前已经看不到的碑座,整个碑高当在四米以上。这样高度的大碑,是一般官员普通百姓的墓地碑所不能比拟的。

大碑已有些破损,均进行了水泥补糊和钢筋内固,而于背面还用钢筋三角铁进行了攀固支撑,保证了古碑的完好立存。碑上的大字还是很清晰的,正中竖雕的一排颜体遒劲大字为:“清光䘵大夫孙公长绂神道碑”,左上方有“光绪丙子”几个较小些的字,也很清晰。其他左右两边记录生平事绩的小字,岁月的磨损已经难辨,只有些许的痕迹还能勉强辨识。由“光绪丙子”几个小字可知,此碑雕立的时间为1876年,也就是大清光绪二年

神道碑的碑帽,很值得一说。上端正中为一正面龙头,左右两边各有两具翘首龙头,下端正中为涌波的海浪花,正中为“圣旨”二字。整个碑帽的龙首造型与中间“圣旨”合在一起,可理解为“五龙朝圣”。

3

神道碑,一般是指立墓道前记载死者生平事迹的石碑。神道即墓道碑,指的是立在墓道上的碑也指神道碑上的文字记录。

根据这个解说,孙长绂当年享有的御赐“神道碑”,应当立在王城镇伍河村的神石马这个地方,也就是孙长绂归葬故里所葬之地。然而令人费解的一点就是,当年孙长绂的墓地没有选择在资山罗汉村的竹林塆附近,而是葬在了距竹林塆北方8公里(直线距离,下同)之外的伍家河畔,而皇帝御赐的神道碑又立在了墓地东南14公里的随(县)枣(阳)交界的大碑店村。大碑店村距竹林塆12公里。更为有趣的一点,是竹林塆、大碑店、神石马,三个方位直线对应,形成了以竹林塆为“直角”的一个直边三角形。

还有一点也需要说明的是,大碑店名称的由来,与神石马的名称来历一样,是因为孙长绂的御赐神道碑而得名;这里的“大碑”,原指神道碑高大(4米多高),后面冠以“店”字合而名之,原指在高大神道碑这个地方兴起的一个集市(村庄)。

因为这些奇异的历史,有人介绍说,当年孙长绂的神道碑不立在墓前而远立在了大碑店这个地方,是皇帝对孙长绂的一种“路段赏赐”,既从大碑店到墓地的这段道路,属于孙氏“拥有”;如同现在公汽线路的“专属线”一样,其他公汽不能在这条“专属线”上跑“运输”。孙长绂的这条“专属线路”,其他人等平时只能行走而不能“破坏”,以保证前来凭吊祭祀一品大员孙长绂时此道的“正常通行”。

这里还有另外的一个传说,那就是孙长绂家人,在孙长绂过世八年后得到皇帝的恩准由京城归葬故里时,孙家请阴阳先生进行了较长时间的勘探计策,然后就有了前面说到的那种竹林塆、神石马、大碑店相距较远而呈直角三角形的格局,目的是为了孙氏后人“兴旺发达”,家族能像“三角形”一样稳固长久。

然而美好的愿望,在国家与民族生死存亡的大势面前就显得不堪一击,而后世子孙的诸多前途也就世事“难料”。至于亡者“厚葬”“高葬”之遗留,那就更是不能幸免了。

4

民族存亡天下事,家族高低一望吟。

当今的中国,经历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进和新中国成立七十多年的伟大创造,目前已成为巍然屹立于世界东方的大国强国。富裕起来的中国人民,开始梳理有着五千年优秀的民族的传统文化经脉,并用民族的文化积淀、精髓与精神,去开辟我们的美好未来。

新的时代到来了,承继先贤优秀文化的时代到来了。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孙长绂,其身前身后的诸多谜底,也会在其后人与有心人的探测中而渐渐清晰起来。

今日,我们前来寻访枣南及随县澴潭的孙长绂遗踪,应当是这种清晰印迹寻探的一种尝试,也会为来日更多的有心人进行枣阳历史文化寻探,提供一个有益的借鉴。

美好的历史文化馨香,将在我们的不断寻探中,飘得更高,更远。

                      20225月下旬于西城丰永斋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