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风光无限,人们赏花抒情,感春赋意,挖野菜,放纸鸢,追风沐雨,尽情体验春意盎然。
而我对返青的麦苗情有独钟,每每看到那绿油油的麦田,春风吹过,碧波如烟,常有伏下身去嚼几口的冲动,甚至还想躺在上面打几个滚,多年以来一直这样。我知道,这是小时候白面馍馍的味道,诱人的麦香,情思悠长,伴随着我们这一代人走过了一段难忘的青葱岁月。而繁忙的麦收情节常常在我记忆中回放。
70年代的农村,还是集体经济,大家都要到生产队参加耕作劳动,收下来的粮食,先给国家上交公粮,余下的按每家的出工情况分给大家。
那时候农作物主要是小麦和玉米,间或还有地瓜,大豆之类,所有这些就是当时老百姓一年的食粮。因为产量不高,每年分到手的粮食,好像每家都不够吃。为此,很多人家会拿小麦去置换更多的玉米或地瓜干,以填补全年的吃食。大家一年到头多是玉米窝头就咸菜,吃白面馍馍的日子不多,对白面馍馍的奢望也都内敛深藏。小麦在百姓的心中成了最敬重的食粮。
而我家的情况更不好,我们姊妹兄弟6个孩子上学,父亲在外上班,到生产队出工劳动的就靠母亲一个人,可想而知我家分得的粮食就更不够吃了。为了维持生计,父亲总是给生产队交钱买些工分,添补一下。另外,我们兄弟姊妹周末都要去生产队里干活,尽管挣得工分少,好歹也算出一份力吧。
麦苗在春风里返青、拔节、抽穗,长势飞快,日子转眼间进入六月。六月金杏黄,麦田翻细浪。芒种前后,小麦到了成熟季,金色麦浪在烈日下起伏,丰收在望,百姓期盼的麦收时节就要到了。
每年的夏、秋收获季节是生产队最忙的时候,好像有多少劳力都不够用。尤其是麦收时节,更是紧张,麦子熟了就要在短时间内抢收下来,不然熟透了的麦穗就会爆粒脱落,造成歉收。所以每年的麦收大战,就成了生产队社员们的重头戏。
为了打好麦收这一仗,生产队都要提前谋划,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比如打磨镰刀,搓编草绳,收拾农具,维修运输用的马车、地排车等,还要平整压实打场的场院。芒种之后一周左右,紧张的麦收大战开始了。
此时,学校也会放麦收假,老师和学生也都跟社员一起投身到麦收的忙碌之中。
生产队长就是麦收大战的总指挥,他会带领全队的劳力参战,并在麦收前进行分工,哪些人割麦子,哪些人运输,哪些人在场院割穗头晾晒,哪些人脱粒,哪些人最后整理归仓,每个环节安排得井然有序。而他那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更让全体社员激情澎湃,摩拳擦掌。加之大家对小麦独有的渴望情节,都巴不得大战的号角立即吹响。
割麦子开始了,大家腰间携上草绳,带上草帽,胳膊上系上毛巾,手挥镰刀,每人一畦,展开了争先恐后的割麦竞赛。夏日炎炎,闷热难当,弯腰割麦的社员挥汗如雨,起落有章。用不了多长时间,麦田就放倒一大片。直起身来擦把汗,舒缓一下腰身,估算一下剩下的割完还要多长时间,然后弯腰继续挥洒。
虽然又热又累,但看到那金灿灿、沉甸甸的麦子,被自己抓在手中,揽在怀里,一镰镰放倒,然后打捆、装车,运回生产队的场院,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还有空气中麦香飘荡,大家仿佛嗅到了刚出锅的白面馍馍的味道,内心又充满了虔诚、幸福、满足和激情!
为了节省时间,割麦的人中午饭都不回家,各家将饭送到生产队,队里再统一送到田间地头,吃完饭后接着干。女主人体谅割麦子的辛苦,会尽量做点好吃的送来。吃着用所剩不多的白面做的烙饼或白馍,想着家里人还吃着窝头咸菜,割麦的人心里涌出些许酸涩的甘甜。
放假的学生一般被安排干一些捡拾麦穗的轻活,当然挣得工分相应也会少。那一年我15岁,为了跟队里的壮劳力挣一样多的工分,我主动请缨,要求和大家一样割麦子,同工同酬。开始时,队长和几个壮劳力还不同意,但看我态度坚决,答应让我试试。我没有让大家失望,一畦麦子割到头,不光没有落后,还略有领先。一天下来,虽然累得跟孙子似的,但我的活一点也没少干。此一战,成就了我在生产队里壮劳力的身份,为以后同工同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麦田里割麦子的社员风风火火,快马加鞭。生产队场院里的“半边天”同样忙忙碌碌,一刻不闲。她们用压镰割下麦穗,摊到场院晒干,把麦秸秆梳理整齐捆扎成垛,还要提前给在地里割麦子的家人备好午饭,“半边天”的功劳得以充分体现。
割下的麦穗晒干后,摊铺在平整的场院里,准备脱粒。那时还没有脱粒机和打麦机,只能用毛驴套上绳索拉着碌砫反复碾压,或者直接两人一组拉着碌砫转圈压,累了再换另一组人马。就这样循环往复,慢慢地麦穗就会脱粒,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打场。
再往后几年,村里有了脱粒机和打麦机,用碌砫打场成为历史。麦收的时间也相对缩短,但大家担心赶上下雨天误事,都想趁天气好尽快将麦子入库,况且村里脱粒机仅有几台,10个生产小队得排号使用,轮到谁用,就要尽可能的把所有麦子脱粒完。所以,麦收期间还是白天晚上连轴转。
记得那年的麦收,轮到我们队使用脱粒机。队里成立了2个突击小队,全部由壮劳力组成,10人一队,轮番上阵。我也首当其冲成为突击队的一员。我们从早干到晚,又从晚干到晨,整整一天一夜,总算全部完成脱粒任务。夜里12 点,为了让突击队员保持体力,队里特意煮了一大锅面条犒劳大家,尽管只是白水煮面条,但我依然觉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那浓浓的麦香味道至今让我怀念。
又过了几年,村里有了收割机,告别了手持镰刀割麦子的历史。脱粒机也实现了一个队一台,之后又陆续添置了拖拉机和一些农耕机具,农业生产悄悄地转向机械化,麦收变得相对从容,老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起来。尤其是实行土地承包制以后,老百姓干劲十足,舍得下力气, 粮食产量有了质的飞跃,温饱问题得以解决,白面馍馍不再是奢望,而成了百姓餐桌上的主食。
如今,联合收割机的进入,割麦、脱粒、装包一次性完成,让繁忙辛苦的麦收变得轻松高效。老百姓的生活从温饱迈向小康。富起来的乡亲转身投入新农村建设,古老的村庄焕发了活力,变得更加文明,祥和,蒸蒸日上!
风吹麦浪,麦香飘荡,那是家乡的味道,是我的唇齿留香,更是我的乡愁,让我留恋至深,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