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风沉醉的时候

中国有一个作家叫郁达夫，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小说家。他曾写过一篇小说《春风沉醉的晚上》。那是写一个失了业的文学青年流落在上海街头，已经贫困得身无分文。在人生的最低谷，他遇到了邻居，一个烟厂的女工，于是两人产生了感情。遗憾的是，这个感情不能往前走。因为两人都“贫困”，不能产生“爱情”，只能产生“同情”。

他们的贫困原因虽不一样，但都到了“穷”的极限。简单的说，就是生存“面临威胁”。小说读到这里，我的心情很沉重。这是一九二三年写的小说，那时的中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茫茫上海滩，到处是外国人开设的工厂。中国的工人就像夏衍在《包身工》里描绘的那样，骨头都要被炸成“芦柴棒”了。

在春风和煦的晚上，一对男女青年在一起，应该感到“沉醉”。但他们一点感觉也没有，有的只是“饥饿”。两人的选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各自去找“生”的出路。今天的青年人，可能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不然“革命”就没有尽头，新中国也不会诞生。但是这里我不得不提醒大家，即使在新社会，我们依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危机与麻烦还得去面对。因为人生是很漫长的，每个人所处的条件又不一样。这就预示着许多事都不会一帆风顺。

每个人都有“艰难曲折”之时，每个人都有“春风得意”之际。当遇到“逆境”的时候，是往前继续走，还是“猛回头”？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许多事的失败，都失败在半途而废；许多事的成功，都成功在“贵在坚持”。这是早就证明了的不争事实！但当“危机”真正来临时，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可能还是“猛回头”，只有少数人会“顽固”坚持，以“我就不信这个邪”作为“抗衡”的最佳理由。

许多大事业的成功，有这样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越往前走，可能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不再多增加一个人。记得北宋文学家王安石在他的一篇散文里就曾感叹过这种事情。这篇文章叫《游褒禅山记》，记载了褒禅山有一山洞深不见尽头，里面壁画很多，越往里走，看见的就越“离奇”。越“离奇”的地方，进去的人就越少。但是从没有人走到尽头，原因很简单，都怕“火把”熄灭后找不到原路而归。生活中存在的现实，也有这种类似的情况。一项尖端的课题，一个稀有的专业，越往高层次，人越来越少。这些“极少数”人除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外，就是有一颗“永不言败”的雄心，他们不怕“火把”中途熄灭！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真是在山洞里出不来，那怎么办呢？那是肯定没有人来救的，结果就只有“等死”，这岂不是愚蠢之举吗？所以中途“猛回头”的人也并非不对。只有那些“不信邪”的人才不会顾虑那么多，如果他抱着“宁死”也要看完壁画，那他一定会走到尽头，一定会看完“离奇”，但是“火把”也一定会熄灭。如真的“死亡”了，到了那时又有什么意义呢？生命都不存在了，想干什么也干不了了。所以我们说这些，肯定是针对“以保障生命”为前提的。生活中，人最容易接受的却是“顺境”。顺台阶而上，这是轻松的事情。当春风得意的时候，是不会不往前走的，而且还要“尽情”的走，“尽兴”的走。如果有谁“猛回头”，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大脑不正常，就是“傻瓜”。

“春风得意”一词，最早见于唐代诗人孟郊的诗句，他在其诗《登科后》中写到：“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时年四十六岁的孟郊，经过多年奋斗，终于考中进士，那肯定是高兴得无法控制，犹如严寒已经过去，春风扑面而来。所以他“春风得意”，一天就看完了长安街头的所有花。就连唐代大诗人李白在《将进酒》中也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又复来”。作为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认为，人生得意的时候就要尽情的快乐，不要把美好的光阴白白浪费了，反正人生就是这么回事，钱用光了又重新挣。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们尽情的“欢乐”，如果遇到“不顺心”的事，甚至“龌龊邋遢”的事，又该怎么办呢？这就要说到郁达夫小说里的那一对青年男女了。作为一对热血青年，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而且双方开始有了一些好感。但他们深处逆境，不得不为了“生计”而各奔东西，怎么还顾得了其他事。就说李白吧，他虽写出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样的千古名句，但是纵观他的一生，都是在“云游”的苦旅中度过的，没有几天是“尽欢”的日子，最后却在船中落水身亡。

其实人生一辈子，快乐的时候是很少的，因为处境困难、道路坎坷，值得快乐的事情就不多。快乐的事情不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时间漫长“变数” 太多，谁也不敢保证“好事”都会找上门来，何况许多“好事”是伴随着“坏事”一起登场的。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老子就曾说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许多“好事”是伴随着“坏事”一起光临的，所以“好事”来了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不要盲目的“尽欢”，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当春风沉醉的时候，我们不要让心脏跳得太厉害，也不要“沉醉”得忘了自己的危机。正如孟子所说，在忧患中生，在安乐中亡，才是让自己一直处于“太平”，争取“主动”的稳定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