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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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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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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街子

                       郭松

在云南,管赶集叫赶街子。每逢周末,或农历的初几,或一年的某天,都会在一些乡镇集市,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凑凑热闹,会会亲友,更多的还是做点买卖。

天刚麻麻儿亮,当街人家就将木凳、门板什么的,抬出来摆成摊子。不久,就见许多村民像蚂蚁一般,或背着装满蔬菜的菜篓,或挑着杂货的担子,慢慢地向街子聚来。

灼热的太阳渐渐升至天空,火辣的阳光照得人汗流浃背。街中心的摊子上,不单陈列了各色货品,还支上了布棚或芦席。老远就看见人头攒动,抵近就听见叫卖吆喝声,牲畜哄叫声。

背着驮着辛苦和收获的村民,像潮水一般涌来。街上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蔬菜摊,肉食摊,水果摊,布衣摊,农具摊......应有尽有。摊位后面,农夫戴顶耷拉着帽檐的帽子,村妇系条花里胡哨的头巾。

买方不只关心蔬菜新不新鲜、肉蛋便不便宜、豆腐筋不筋道,还两眼溜圆地瞅着秤杆,不能有丝毫斤两的差池。卖方抓起一把山枣或樱桃什么的,往秤盘里一丟,秤杆向上一翘,买方才满意地拎起东西离开。

农妇站在布摊子前,看了又看。生怯地将布料理起来,在身上量了又量,又在头上比了又比。当听到几十块一尺时,伸伸舌头发了怔,放下布料走了。布贩子嗔怒地嘲骂:“不买就别看!”也有态度和蔼的:“大嫂!纯棉的,试试看。”

羊羔“嚒…嚒…”的叫声,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一窝一窝的猪崽,买家看好哪一只,捉住后腿捆好过秤,交了钱就提走了。牛、马、驴买卖,看看牙口,瞧来瞧去,窃窃私语,两只长满老茧的手,在草帽或衣襟的遮掩下,秘而不宣地成交了。

偶尔听见外地人的口音,吸引很多人驻足围观。那些摊贩大多是江湖郎中,比当地人能说会道,将那些原本攥紧口袋的大妈懵得迷迷糊糊的,心甘情愿往他脏兮兮的口袋塞钱。

狡狯的米贩子,粗大的手里握着一沓沓钞票。喘嘘的村民刚把背上的麻袋卸下,他们就像鹰雕肉一般拥上去。“卖给我!多少都要,价钱好说!”随即将粮食一边装进自己的麻袋,一面点数着钞票。村民接住钞票:“不够啊,老板!”“市价嘛,添一点!”村民伸着脖子。“还不够?”老板瞪直眼睛,扭头跟别人交易去了。

也有贩子为争地盘互相殴打、扭作一团的。货物掀翻得满地,看热闹的围上来。年老的叹着气:“都是讨生活,何苦呢!”“是哩嘛,有什么打场!”各自松了手,带着抓破的血痕和一口沫子、一身泥土,忙着在地上捡自己的东西,旁观的人也快快地散了。

茶馆那边又吵起来了,或为要账或为价钱,比手画脚地争执。但不一会儿,争吵的人又同在地摊上吃酒,吃得醉醺醺的,还拉着手连赔不是。吃高兴了,卖物的钱不够付地摊的账,就把扁担背箩之类押上,怀着失望和苦恼的心情,踉踉跄跄地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去。

稍稍平静一会儿,人群中又骚动起来。都惊愕慌乱地张着大嘴。经问明,是保安在打小偷,或老人被挤掉了钱,知道与己无关,才各人松口气,又接着忙自己的生意。

算命瞎子,多蹲坐在僻静的角落,说不清在瞌睡还是在深思,两耳敏感地听着走近的脚步声。或是一个老太婆,或是一个病瘦的妇人,或问生辰八字,或问家里情况,多哈发财?多哈走运?他紧闭着没眼珠的眼窝,为那些皈依者一一解释。

皈依者半信半疑地离开,瞎子身边破旧的提篮,装进了几个钱,或几块卖剩的猪肉。也有些篮子仍空空地张着大口,他终于连胡琴也哑默,被遗忘在寂静的夕阳里。

黄昏逼近,街子也快散了。街头小庙前弥漫着敬神还愿的烟火。光腿的,烂眼的,没手没脚的,各种各样的乞讨。直到赶街的人散去,幽灵般的影子,才在街子上消失。

(此文发表在《散文选刊.下半月》202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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