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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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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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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茶倌

                     郭松

天刚麻麻儿亮,镇上的街坊们还在梦中打着鼾,老茶倌就打着哈欠来到他的茶馆,准备生炉烧水了。

老茶倌15岁当学徒,30岁接手这茶馆,几十年来起早贪黑,像铆钉一样铆在这儿……他吃力地卸下门板,摸着进屋拉亮电灯,蹒跚地走到老虎灶前,揭开木锅盖戗在墙边,拎起弯柄小木桶,佝偻着到水缸里舀水,一桶一桶地倒进大锅里,踉跄地走到柴仓内,抽出一把茅柴抱在怀里,回到灶膛前蹲下,从裤兜内掏出火机,点燃茅柴送进灶膛。

灶膛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见火势旺了拿起煤铲往里面铲煤,担心煤将火闷死又操起炉钩捅灰烬。随着鼓风机“嗡嗡”作响,炉火“哄哄”燃起。火光映红他脸庞,煤灰挂在他眉梢。灶头上袅绕的热气,有的飘在屋内,有的窜出屋外。

原本冷清的茶馆,经老茶倌一捣腾,倏忽现出了生机。瞥见有茶客登门,他赶紧手拿抹布,小跑着过去,利索地擦几下桌子,瘪塌的嘴里嗫嚅道:“坐,请坐。今儿想喝啥子茶?”“外甥点灯笼——照旧(舅)。”“好嘞!”老茶倌心知肚明备茶去了。

茶馆有两个大开间,凹凸不平的地面有“牵脚泥”,摆着二十来张桌子,围桌而摆的长凳,有的裂缝有的缺角,门槛前的石板被茶客踩踏得锃亮,没人说得准茶馆的确切年份,更没人讲得清茶馆接待过多少茶客。

老茶倌巡回到桌边取那腻嗒嗒、脏兮兮的茶钱,将一个个茶碗摆在灶台上,放好茶叶拎进木盘端给茶客。他手挽着长嘴水壶,自如地穿行在茶客中,时而手腕一抖,那细细的水激射而出,划出一道弧线直通茶碗,冲得茶叶滴溜溜地打旋,待茶掺满那弧线像剪断般戛然而止。

每日茶客常满,我揣摩是图那热络随和。茶能解渴也能润心,疲乏了烦闷了,来碗热乎乎的茶啜上几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顿觉气脉和顺心旷神怡。难怪爱喝茶的人大多神清气爽身板硬朗,茶涤净心里的积尘污垢,也为劳累的身子加了油。

太阳探头探脑着爬上了屋顶,第一拨茶客陆续起身告辞,正所谓“前客让后客”。大批茶客从街巷汇聚过来,茶馆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老茶倌跑前跑后,忙得头上直冒热气……傍晚,茶客们有说有笑地离开,茶馆渐渐恢复宁静。老茶倌清点好钱揣进兜里,拖着满身困倦离去,留下打扫纸屑、烟头、瓜子壳的帮工。

在茶馆操劳半辈子,并没改变老茶倌的寒碜。他嫌贫爱富的老婆,抑或忍受不住煎熬,抑或抵挡不住诱惑,抛夫弃子,跟着一个老板逍遥去了。他孤身一人支撑着这茶馆,苦熬到现在才终于挣脱了厄运。

经茶水浸泡的日子,散发着馥郁的醇香。前年仲春一日,老茶倌领到了退休证,他心里思忖,本本虽轻分量却重,从此再也不用日夜操劳了,就凭这硬邦邦的小红本,每月可领取旱涝保收的退休金,过上闲适安逸的晚年生活。

(此文发表在《中国散文家》201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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