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
2018年12月14日,我乘上午10点钟的飞机,去北京参加中国散文年会。怕路上堵车,8点钟就出门打滴。站在小区门口,天上飘着毛毛雨,感觉冷飕飕的,等了五六分钟,车子才来,我赶紧拉开车门,一头扎进去。
车内暖气很足,我打量了一下,干净清爽,白坐垫布上没有一点污渍,一股清香味飘进我鼻孔——仪表台上放着一盒清新剂。师傅大约四十来岁,脸庞清瘦,黑色手织毛衣领口,露出洁白衬衣,让人看着十分舒服。说了“到机场”后,我顺口说:“师傅,你的毛衣挺好看的。”他笑着说:“媳妇织的,给我和女儿各织了一件。”
路口遇着红灯,等待的间隙,他手机响了,同行打来的,他拿起接听,对方问:“今天怎么样?”他说:“还好。”对方又问:“拉了多少?”他说:“第一单去了昆明南站,现在去长水机场……”绿灯亮了,他挂了手机,专心开车。
平常,我是不大跟陌生人说话的,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早晨,像是被什么感染,或是车内的暖气,或是车内的整洁,或是飘进鼻孔的清香,或是师傅他媳妇手织的毛衣;或许,还有他对那一大早两单收入的满足……我问他:“早晨几点出来的?”他说:“一般是6点。不过昨天睡得晚,媳妇和女儿都想吃我做的麻花,给她们炸了一锅,快12点才睡。”我说:“还有这手艺。”他说:“小时候爹妈去沿海闯荡,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外婆手巧,什么都会做,是跟外婆学的。”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做的好多菜,媳妇和女儿都爱吃,说比饭店的好吃。前几天,舅子过来,我去买了两百多块钱的虾,做了一小盆,一顿就吃光了。”从他的话中,我想像得出那一屋子的其乐融融,那一餐一桌里最寻常、也最真实的幸福。
他拿起手机,打开后跟我说:“看看我炸的麻花,昨天晚上女儿录的。”说着找出那段视频,点开后递给我。我接过手机看,他围着一个围裙,站在一口热油翻滚的铁锅前,用一双长长的筷子,翻着锅里金黄的麻花,神情专注又悠然,锅里滋滋滋地响。可以想象,他为他的家人做那一锅麻花时,他那机灵乖巧的女儿,一边垂涎地期待着,一边拿着手机给他拍视频。而他妻子,或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追一部电视剧,手里却一刻不停地给他或女儿织着毛衣。他的家不一定很大,但一定很温馨。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每天一早6点从家里出来,在外面奔波一整天。中午或许会找家熟悉的馆子坐下,用一二十分钟时间,吃一盘喜欢的烩饭;或许就在车上随便吃点什么。下午6点钟,把车子交给夜班司机后,或许去某个菜市场,在那里挑选家人喜欢的食材。如果哪天收入可观,或许会买些大闸蟹、小龙虾、牛羊肉什么的,做给媳妇和女儿吃。或许他没念过多少书,但他遇到了懂得和珍惜的妻子,有了可爱的孩子,相互陪伴着,在简单的日子里,享受着简单的幸福。
我看完视频后,把手机还给他,赞美了他的手艺。他说:“这都是外婆留给的,每次做这些东西,都想起她来,好像她还在一样。”几句寻常却伤感的话,潮湿了我的眼眶。到达了机场,微信支付后,我下了车。他冲我招招手:“一路平安啊。”我说:“谢谢啦。”回头的时候,他的车子已驶入车流远去。那天早晨对我来说是温暖的,让我邂逅了他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让我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