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
一九八四年七月,我从四川大学毕业招录到昆明军区,想着还有个把月时间才来云南报到,就先回四川老家古蔺看望父母。
记得在成都火车北站附近的荷花池客运站,坐晚上十点发泸州的夜班车。客车驶出车站后,在街上走走停停,大约过了半小时,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上了车。坐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赶紧在他和我之间让出个窄空,那女人说了声“谢谢”就坐下了。
当客车驶出成都,上了当时还不是高速的公路时,那男人和女人已经谈得甚欢了。那女人说她是当老师的,到成都会朋友。那男人说他是干个体的,到成都谈生意。从个人兴趣、爱好,到服装款式、潮流……滔滔不绝。他俩大概忽略了我的存在,看我一脸的学生样无须设防吧。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车上的人大都在沉闷的氛围中睡去了。那男人和女人的交谈,也由连续式变为间断式。那男人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那女人开始把头靠在椅上打盹,也许是出于惯性或礼貌,嘴上仍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那男人……
我也慢慢进入了半睡眠状态,窗外一忽儿黑灯瞎火,一忽儿灯火通明,也不知客车到了哪儿。我无意地斜睨了身边那男的女的,我有点吃惊——男人的头向女人这边偏着,女人的头也向男人那边偏着,不一会儿就挨到了一起。我心里鄙视了一句:“狗男女!”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睡中醒来,感觉有人轻微地靠在我肩上,鼻尖还掠过一丝香味。稍事调整一下情绪,我才发现,那女人“投靠”我了。对于这意外的“温柔”,我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真不知道是否该把那女人推开,是保持“清白”,还是保持沉默……
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车子一个大巅簸,那女人惊醒了,离开我的肩膀,立好腰身保持中立,把头耷拉在胸前。过了一会儿,那男人也把头耷拉着;又过了一会儿,那男人的头和那女人的头又挨上了。我心想,这不是想占女人的便宜么?我对那女人也怀疑了,是不是那种水性杨花?
好奇心驱使我观察。随着那女人的“不抵抗”,那男人趁机伸过一只手,搂住那女人的腰,另一只手伸向那女人的胸。那女人本能地吓醒了,猛然地站起来,威厉地吼了一声:“搞啥子!”想发火,欲言又止。那男人难堪地低下头,坐正身子。
那女人默立了片刻,正了正衣坐下,把头靠在我肩上,还不停地移动,选择更舒服的依靠方式,把后半程“托付”给了我。当时我像木偶般纹丝不动,不敢轻举妄动,不再想那女人是怎样一个人,只感觉到她是信任我的,在我身上有一种安全和踏实。
好多次,我想开口和那女人交谈(我确信她已经醒了),但“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终究没有开口,同一种心律跳动,同一种心情默契,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交谈。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客车停下来了。听司机喊:“泸洲到喽。”我和那女人都睁开了眼睛,她从我肩上立起腰身。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到了。”我说,不知对谁。“谢谢!”那女人说,也不知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