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

                       郭松

曾几何时，我和一茬又一茬士兵，生活在同一座军营，看见他们整齐的步伐，听见他们震天的吼声。那些士兵，无论听话的，还是顽皮的，都是一个追想不已的梦。

二十年前的腊月，我去成都出差，在火车站看到十来个士兵，身背行装，排成一列，等候进站。检票时，拥挤的旅客，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脸上淌着汗珠，头上冒着热气，在旅客都进了站，火车快开时，他们才上了车。

我跟在那些士兵后面寻找座位，正巧，我和他们坐一块。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带小孩的女人，她看了看我，又对正要坐她身边的士兵皱了皱眉，把头转向窗外。

那些士兵安放好行装，脱下厚外衣，叠好放在座位。那小孩抓下身边士兵的军帽，戴在自己头上，又去抓那士兵的外衣。那士兵直起腰，裂开干裂的嘴唇，朝他笑了笑，又看了看他妈妈，把叠好的外衣打开，披在他身上。

他妈妈转过头来，吼道：“谁让你穿的？快脱下来！有味儿！”那士兵接过帽子和外衣，转过身去，舔着刚才对孩子笑流血的嘴唇，呼着粗气，叠好外衣，抱在怀里，悄悄看了看四周，闻了闻衣服，自言自语：“这衣服才发下来，第一次穿，咋有味儿？”其他士兵低着头，谁也没说话。

问起来，那些士兵是从野战部队选拔出来，到军区参加对抗演习的，激动得昨夜都没睡好，今早就从滇南赶来坐火车。

乘务员推着盒饭车过来，乘客起身围观，询价挑选。士兵们默默把脸转向窗外，悄悄吞咽口水。我问身边的士兵：“怎么不买盒饭？”士兵腼腆说：“太贵了，一盒也吃不饱，到了驻地再吃。”

我起身走到前面的餐车，告诉餐车人员，买二十盒饭，并对他说：“这些盒饭，是送给后面车厢那些士兵吃的，你们不要告诉是谁，就说一个当兵的人送的。”餐车人员听了，睁大眼睛，怔怔看着我。

列车到达终点站的前几分钟，那些士兵静静收拾好行装，排队走到车厢口，下车后列队，向旅客敬礼。

（此文发表在《春城晚报》2018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