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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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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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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道上的挑夫

                       郭松

历史上,贵州不产盐,贵州人所食之盐主要由川盐、淮盐、粤盐和滇盐运入,其中川盐占最大比重。从唐宋到民国时期,在中国版图上,川黔交界那抹棕黄色块,谱写了一道壮丽的贩盐史。作为这条盐道上的行者——挑夫,无疑是这条盐道史的撰写者。

盐道上的挑夫,多为川黔一带失去土地的农民,单身汉居多。人穷出力气,肩上挑着一家人的重担,冬迎严寒,夏冒酷暑,风里来雨里去,不仅要跟恶劣的环境斗,还要跟凶狠的土匪斗。

为了对付土匪,挑夫大多结伴而行。头天从自贡一带购了盐,便匆匆赶到清池投宿。老板娘一边跟挑夫调侃,一边搬出比簸箕还大的木盆,倒上半盆热水。挑夫围坐在木盆边,将热水往腿肚子上浇。腿上的疲乏解除后,饱餐一顿肥腊肉大米饭,一头钻进铺盖进入梦乡。

第二天麻麻亮,就买几块糍粑,准备出发。挑夫头绾帕子,中间插根斑竹烟杆;肩扛水牛角似的桑木扁担,扁担与肩膀间,隔块厚厚的布垫;手拿带铁尖的打杵,脚裹几匹烂棕穿进草鞋,鞋底再套上防滑的脚码子。开步前,把上百斤的担子,扛在肩上闪几闪。经检验,扁担和棕绳都结实,便吆喝着上路了。

挑夫沿着河岸迤逦而行,在田里种地的农民,见了那一排排闪悠的扁担,就来了兴致:“扁担两头弯,中间压的是舅佬倌。”挑夫齐刷刷地扭过头,对着那农民笑呵呵地回敬:“扁担两头闪,中间压的是姐夫倌。”

挑夫遇上迎面而来的半老徐娘,会横着扁担挡住去路,惹她开口说话。为了赶路,半老徐娘半嗔半喜地开了尊口:“好狗不挡路!”挑夫会回一句:“好女不骂夫!”半老徐娘再出一句:“好狗不咬鸡”,挑夫又回一句:“好汉不打妻”。

谁先词穷了,谁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结束调侃让开路。整天奔波的挑夫也有七情六欲,也想跟媳妇亲热几天。一上路,就得一两个月才归家,他们喜欢跟路边的女人插科打诨,以解胸中郁闷。

河对岸有芳龄女子款款飘来,挑夫会怂恿身边的单身汉求爱。“对门那个妹儿,扎个红头绳儿,那回说的话,这回啷个说。”这话在外人听来,像早有约定似的。女子或不搭讪,或开口就骂:“挑二哥,棕包脚,栽秧搭谷奈不活,吃肉喝酒好家伙。”姑娘一开口,单身汉就会说:“挑二哥,真造孽,一天挑到黑。要是遇上大雨噻,还要在岩洞歇。要是没带糍粑噻,肚儿饿得像篾笆箦。要是妹儿愿嫁我噻,我要造一辈子的孽……”

女子埋头赶路,单身汉却没完没了:“单身汉,好孤单,出门几十天,屋里没冒烟。揭开盐罐看,罐里没有盐。灶里刨两刨,刨出鼠宝宝。锅里刷两刷,刷出癞疙宝。打开米缸摇,有瓢不见米。铺盖揭几揭,钻出乌梢蛇……”姑娘听得心烦了,会白单身汉一眼,骂一句:“河这边说话,河那边挞猪嘴巴。”单身汉,明白女子没那意思,就闭嘴了。

到了渔塘河,都是陡梯子,脚力再好的挑夫,爬不了多久,腿就发软了。爬上一段后,会将打杵立在石板间,把盐担子搁在打杵上,大口大口喘粗气。歇息好了,起步前,会唱山歌:“上坡脚发软喽,下坡脚打闪哟。平路好走噻,可惜又太短哟!”唱完,一齐破着嗓子吼:“喔——嗬——嗬,喔——嗬——嗬……”

一阵胡吼之后,精气神又回来了,继续爬上面的石梯。每爬一级石梯,豆大的汗珠,从古铜色的脸上身上,密密麻麻钻出来,小雨般滚落在盐道上。

(此文发表在《春城晚报》2019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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