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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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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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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铺

                      郭松

早年间,我外婆家隔壁有个中药铺。坐诊的先生姓曾,身材修长,脸庞清瘦,常见他穿土布衣裤、圆口布鞋,坐在天井里,一边喝茶,一边翻阅典籍。听见儿子在门口喊:“爸,有人看病。”他便盖上茶碗,往铺子里走。

铺子临街,一块块长方形、尺把宽、二指厚的木门板,嵌在门楣和门脚的凹槽里。早晨开门时,一块一块卸下,斜靠在墙上。晚上上门时,顺着凹槽一推,严丝合缝。后墙上方悬挂着一对葫芦,说卖药行医是“悬壶济世”。后墙下方是药橱,两侧挂着一幅木刻的对子:“但愿世间人无恙,宁可架上药生尘。”药橱的每个抽屉里装三种药,抽屉门上贴着药名,红纸黑字。抽屉上的把手,被磨得圆润锃亮。

药橱前面是柜台,柜台下放着一个药碾子,柜台上放着戥子、剪子、镊子、钳子、钎子、草纸、镇纸、药臼……曾先生端坐在柜台前的桌子旁,将病人的手放在垫枕上号脉,一番“望、闻、问、切”后,略沉思,手执毛笔,开出处方。他儿子接过,先过目验方,如果缺少哪味药他会告诉顾客,如果不缺他会招呼他们在长条木椅上等候。用镇纸压住处方一角,几剂就铺上几张草纸,左手持戥子、拨砣绳、调克度,拇指和食指捏住前纽,戥杆搭在虎口处稳住戥砣,转向身后的药橱,拉开抽屉,右手前三指抓药,一撮入盘,提毫称量。若有需要捣碎的,称好倒入药臼,随即“叮叮当当”地搉药,然后用纱布包好。若有毒性较大需早煎去毒性的就单包,抓好一味,在处方上对应打钩。准确无误了,才双手收拢草纸四边,折成漏斗形状,再折包出棱角,压口平放在柜台上,左手按住药包,右手从头顶的线坨上扯下一截纸捻子,在药包上拦腰左一捆右一缠,麻利地打个结,三五服一并用纸捻子系上,双手递给顾客。

曾先生有接骨绝活。听说年轻时,他把瓷碗砸成碎片,和着胶泥装在一个布袋里,双手伸进去摸捏,直到把瓷片捏成碗的原形。久而久之,那双手就有了神功,遇到腰酸腿痛的,只需他轻轻一捏,就立即见效;折胳膊断腿的,一摸一捏就接上了。谁家孩子消化不良,成年人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也不往医院跑,请曾先生捏头、拔火罐。孩子流鼻血,他就用萋萋芽熬水内服。蛔虫闹肚子,他就说:“吃南瓜籽,便宜。”若拉肚子,他就说:“热汤面焖蒜泥,吃了,包好。”那些随口说出的土方,他从来不收取分文。

一个民间中医,通过望、闻、问、切,获取患者五脏六腑信息,采用一把把草药,按照君臣佐使配伍,用甘草调和诸药,外加桂枝、牛膝等药引子,上行下注,引药归经,使一个个罹患疾病的人康复。有一年我回老家,见曾先生的药铺还在,只是改成西医了,行医的是他儿子。偶尔也有疑难杂症患者慕名前来求医,曾先生却婉言拒诊:“去大医院吧,那里仪器精密,省事,见效快。”问其缘由,他摇摇头说:“唉,现在的中草药,大多人工种植,产地不同,药效很难讲。药量小了不治病,多了又怕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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