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记

                      郭松

盛夏的昆明紫外线强，在院坝里晒太阳容易把皮肤灼伤，还是呆在家里凉爽舒适。周末整理旧物，清点一下自己，看看过去，收藏了些什么。

整理书柜时，发现几枚印章，有的裸露着，有的包裹着。我逐一摊在手上端详，想回忆它们的来历，想知道它们的年纪，经历了怎样的切割和打磨，才刻上我名字。

我并不擅长书画，没有什么场合让它们抛头露面。凝视的时候，我觉得惭愧，有点辜负了这些印章。这都是搞篆刻的人送我的，有的是当面给的，有的是外地寄来的。

记得南京政院的老师徐川，有一年来昆明看我，穿着十分朴素，扭捏地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是给我刻了一枚印章。我双手接过，感觉沉甸甸的。他表面上那么轻描淡写，不知背后把我名字练了多少遍，才刻在一方石头上。

还有就是贵州大学的导师张桐生，十多年前给我寄来两枚印章，刻了我的名字，一个是阳文，一个是阴文，敦厚朴拙，字如其人。我拿在手里沉默许久，意外与感动，无以言表。后来得知，那两枚印章，是花了他两周时间完成的。

我这人，分不清石头的品种，也不知道名贵与否，只知道石头有岁月，因坚硬而长久。不知哪一天，它们被翻找出来或捡拾起来，运到专门卖石头的市场，又在别人挑剔的眼光里，遇到那些喜欢在石头上刻字的人。

不知巧遇了什么机缘，其中的一个人正好认识我。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现，在石头上，用刻刀钻研、打磨，让一个普通的名字获得了永久。

搞篆刻的人，往往会把自己的感情刻在石头上。突发奇想，念想一个人，要长久地念想下去，最好的方式便是刻下来。有的人站在海边，大声呼喊一个人的名字，不论声音多大，一阵风便吹走了。

有的人将一个人的名字写在沙滩上，写得很大很大，可涨潮的时候，一浪一浪打来便模糊了。有的人在下雪的时候，将一个人的名字写在雪地上，无论多么圣洁的表达，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消融了。

更多的人选择写下来，但年岁久了字迹会褪色模糊，不诚信的人还会抵赖。要是把自己做过的事，一些重要的事，刻在石头上，真的会踏实许多。

梦往往是飞翔的，而石头的重量，会压住梦的一角，把人留在现实里。凭着石头的坚硬，刻下斩钉截铁的事。那些喜欢在石头上刻字的人，大多拥有比常人更理性的人生。

人来世上走一遭，是不是一个梦？大概不自信的缘故，很多人尽其所能想在世上留下印记。得到一方美玉，总想做成首饰，刻上自己的名字，满足自己的占有欲。费尽周折，无非是怕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