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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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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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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边的女人

                            郭松

水井,像老街的眼睛,它的清凉,伸进夜里,让人觉得,夜是醒着的。

天还没泛鱼肚白,雾还笼罩着老街,谁家的鸡叫了几声,邻里的鸡都叫了起来,“吱呀吱呀”的开门声也响起来。来来往往都是挑水的人,扁担压得一闪一闪的,水从桶里闪出来,巷子淋得湿湿的。

女人推开身边的男人,下床随便收拾一下,挑着桶就出门了。床上的男人睡眼惺忪,伸个懒腰,起身踉跄到屋檐下,把心翻的东西呕出来,打几个哈欠,又回到床上睡“回笼觉”。老街上的男人,宁愿把女人吩咐买衣裳的钱,都花在招待朋友的酒桌上。

房瓦上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披着过肩长发的女人,像水蛇一般溜出巷子,来到井阶上脱了鞋,慢慢把两只脚抬起,轻轻放在石板上,一股凉气透过脚心,瞬间的舒坦使她略抬下巴合上双眼,用一口深深的呼吸来感受。

一只桶猛地落进井里,在水面上跳一跳随即被桶绳一抖,倾斜的瞬间灌满水缓缓提出井口。有水的地方就有笑声,就有心事。最早走进水的是女人,最早走进心事的也是女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人因有秘密,男人才有钟情。女人的秘密像水一样,越是解不开就越想解。不可思议的女人围着深不可测的水井,可以从里面找到生命延续的秘密。

一女人寒暄:“喂,牛姐,你那口子昨夜喝多了?”另一女人打诨:“怕是牛姐喝多了哟……”牛姐撞了她一下:“去你的!”叫牛姐的,体态丰腴,一边翘着屁股在井口提水,一边说:“你说这酒有啥好喝的?”那女人说:“男人在酒桌上,都较劲。”说着把桶扔进井里,双手一抖绳,水满提了上来。

满是伤痕的井沿,光洁圆润的井阶,有多少女人在那里上上下下,井也说不清,只是那桶里的水,说得清变化的春秋,变化的女人,变化的老街。那锃亮的井沿,照着牛姐俯身悬空的乳。那乳汁,哺育了生命。那井水,养育了老街。

水井,是老街人洗刷的地方,老者没事也要去瞄上一眼。有的小站一会儿,吸袋烟,往女人那腰身扫一眼。那是个掏心窝的地方,也是个解疙瘩的地方,一件件一桩桩,鲜活而真切。那些背井离乡挣钱的人,逢年过节回到老街,都要到井里提一桶水,煨一罐茶,解奔波的疲惫和思乡的愁苦。

老街上最有味的,不是那斑驳的墙垣或宅院,而是街上的那几口水井。老远就听见嬉笑声,那些边洗衣边说笑、边择菜边打闹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帮恨不得把整条街都装进肚里的“笑魔”。一女人悄耳:“牛姐啊,你的叫声,都叫醒了一条街,就不会掩着点?”牛姐快语:“唉,我那口子天天醉,一把软泥,不行啦。”几个女人笑成一团。

盛夏傍晚,男人都喜欢到水井边冲凉,只穿一条裤衩,一手提水桶,一手拿毛巾。围着水井一圈,透心凉的水从头浇下,骨子里的那根神经猛地一抽搐,肛口瞬间一提,“啊”的一声,脚在石板上一跺,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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