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达

                          郭松

老支书在城里娃娃家待了一个多月，放心不下家里忙内忙外的老伴。回到乡下，吃过晚饭，跟老伴说，走，到村边溜达溜达。

老伴问，咱俩一块去？肩并着肩？老支书点了点头，说，我去城里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出去转转，一个人也没啥意思。老伴纳闷，意思？啥意思？你去，我不去，一块瞎转悠，也不怕别人笑话。

老支书说，都老夫老妻啦，谁会笑话？就你脸皮薄，在城里，人家成双成对的，牵着搂着的，抱着亲着的。老伴说，那可不一样，人家是在城里，咱是在乡下。老支书说，乡下怎么啦？老伴说，反正，不跟你去。

老支书只好一个人出门，沿着村头小路向河边走去。正从心里笑老伴如何老土时，隐约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老支书笑了，老太婆，知道是你，赶快跟上吧。老伴快走几步，跟了上来，问，咋知道是我？老支书拉住老伴的手，说，都一块生活几十年了。你看这样多好？老伴问，怎样？老支书说，大柱和二妮啊。老伴说，去去去，还叫我小名。

老伴的手机响了，是城里娃娃打来的，问妈的身体怎样，问爹到家没有？老支书正想和说几句，那头却把电话挂了。老支书说，这小子，光知道打妈的，咋不打我的。老伴说，儿子跟妈亲一些。

老两口走过一片树林，来到河边一片沙滩上，一踩一个脚窝窝。老伴说，脚底下好软和。老支书说，就是，舒服。明白了吧，光我自己来，有啥意思，咱俩一起来，就有意思了。老伴问，你是咋想到的？老支书说，在城里啊，人家亲热得很，那叫散步。咱俩看似亲近，又看似疏远，这叫溜达。老伴说，咱俩以后就多出门溜达。

过了几天，村主任来到老支书家，正儿八经地说，二姑爹，能给您老提个意见不？老支书说，你是主任，尽管说。村主任说，您老以后晚上出门溜达，能不能别带二姑？您这一带呀，乱套啦。老支书愣了一下，说，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怎么乱套啦？村主任说，您没看见？您俩一带头，咱村的老夫妻、小夫妻都出门溜达啦，黑灯瞎火的，出点问题咋办？老支书说，人家是两口子，能出啥问题？村主任说，有的不是两口子，也在一块溜达啦。老支书说，不是两口子，也可以一块溜达嘛。你没看见，有说有笑的，有唱有跳的，有吹笛子扯二胡的，咱村活泼了，有生气了，你该高兴才是。村主任像是懂了，这么说，您是给咱村做了件好事？老支书说，你说呢？你读书比我多，见识也比我广，该比我想得通、看得开啊。

又过了几天，老支书和老伴在河边溜达，看见了村主任和他媳妇。老支书很高兴，大声招呼，主任，你俩也来溜达啦？村主任说，我不想来的，媳妇非拽着我来。家里，媳妇说了算，拗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