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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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那是十多年前的冬月间，我回四川老家奔丧，有些寒气袭人，又有些心急火燎。
那时候，泸州至古蔺的高速还没修通。客车在山路上绕行，一路上，转几个弯爬一个坡，转几个弯爬一个坡。车里的旅客都不认识，没人说话。有的搓搓手扯扯衣领，有伸伸头看看窗外，有的抱着双臂闭目养神，有的皱着眉头若有心事……
坐在第一排的小伙子，问卖票的女人：“大姐，这段油价都涨了，你票价咋个没涨呢？”她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哪能说涨就涨哦。”她转眼望着开车的男人：“我说歇几天，他说跑车得照顾这一方乡亲。”
客车到箭竹坪，下了几个人，没人上，空出几个座位。下雪的路面打滑，下坡的车速缓慢。路边疾风掠过的树梢，落下一坨坨积雪，打在车篷上“嘭嘭”作响。客车转过弯道，只见前面的路上，走着一群戴草帽的孩子，听见车来了，他们站在路边，挥舞着小手：“搭个车，搭个车。”客车慢慢地停靠在他们跟前。卖票的女人赶紧打开车门，孩子们一个推一个地上了车，争先恐后地坐满了空位，还有两个孩子站在过道上。这些孩子穿着旧衣服，背着旧书包，拍打着头上的雪，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我心里想，这下好了，空位坐满了，车主该高兴了。
开车的男人紧盯前方，紧握方向盘，客车慢慢地下坡。卖票的女人叮嘱孩子们坐好。我问身边的男孩：“你们这是去哪里上学？”他说：“前面的德耀小学”，不禁打了个冷颤。我又问：“你们那里没有学校？跑这么远？”后面一个男孩抢着说：“原来有的，现在撤了。”侧面一个乘客问：“天天这么跑，得行不？”一个大点的女孩又抢着说：“这学期才跑，下学期就不跑了，学校在建宿舍，远的可以住校。”
客车转着弯下着坡，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爹妈给什么吃的，爹妈在哪里打工……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客车在德耀关停了下来。卖票的女人打开车门，孩子们一窝蜂地拥向她，手里举着几块钱：“孃孃给，孃孃给”地直喊。
“孩子们，把钱收好，跟往常一样，孃孃不收钱！”卖票的女人一边说，一边护送他们下车。我纳闷地望着她，上来这些孩子，也是一笔收入啊，咋个不收钱呢？听见窗外传来声音：“谢谢叔叔！谢谢孃孃！”孩子们站在路边，一个个挥舞着小手。客车往前驶出很远了，我从后窗仍看见那些孩子，在雪中挥舞着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