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鸽子

                         郭松

城市人一生至少会记住一条街巷，将这条街巷视为自己的故乡。有时回想一条老街巷，就像回想一个老熟人。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城市里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街巷里的一些人家，时常有鸽子飞进飞出。少一点的叫养鸽子，多一点叫“盘”鸽子。二十四只叫拨，两拨以上才叫盘，飞起来成行成队才好看。

刚来昆明的时候住新闻路，附近的三合营那时还是平房，那一带听说是明清时的军屯营地，居民都比较悠闲，有几家“盘”鸽子的主儿。鸽子笼搭在哪儿都行，就是不能跟堂屋对着，免得压了主儿的鸿运。

鸽子不但续航力久，而且记忆力强，即使翻山越岭飞翔千里，也不会迷途，照样飞回来。空中一阵“嗡嗡嗡”的鸽哨响起，放飞的鸽子返回，房顶上立刻响起“咕咕咕”的声音。

战友张弘强家住三合营，他爷爷是个鸽子迷，慈眉善目的老人每次遇见我，都会热情地邀请去他家玩。三十见方的小院子，花草葱翠芬芳，靠墙的几个鸽子笼特显眼。张爷爷说，弘强小时候和他姐姐都上春城小学，家里都不用闹钟，每天早晨他都准时打开笼子，把鸽子轰上天，听到那“嗡嗡嗡”的鸽哨声，两姊妹都会从梦中醒来。

说起鸽子来，张爷爷如数家珍。普通点的有玉翅、紫酱、雪花、凤头白、两头乌、银尾子、四块玉、花脖子、道士帽……珍贵点的有鹦嘴、乌头、兔背、铁翅、白莺鸳、青毛鹤、秀糖眼、灰七星、麒麟斑……老人家说，“盘”鸽子，每天早晚两次，鸽子轰上天后，围着自家屋子绕，越飞越高名为打盘。放鸽子前要先分拨，每拨要选一只健壮的雄鸽，在尾部绑上哨子，哨子有三联、五联、十三星，十一眼、双鬼连环、众星捧月什么的，在天上响彻云霄，很是悦耳。

张爷爷放飞鸽子后，仰头捋起颏下的白胡子说，养鸽子能使人心净眼亮，鸽子有灵性还很顽强。飞翔的鸽子也有偶遇天敌的时候，鹞鹰专门捕食鸽子，好鸽子会从空中打一溜跟头逃出鹰爪。发现鹞鹰，鸽子的主人会立马抛上一只强健的头鸽，飞上去引领鸽群安全还巢。

老人家还说，“盘”鸽子是人禽之间的互动和交流。每天早晚放飞两次，鸽子飞上蓝天，看着心里舒坦。老人家养的几十只鸽子，全都是“斑尾林鸽”，又叫“斑点子”，飞起来好看。平时，小生灵也不难侍弄，喂点玉米、高粱就行，要让它们饮干净水、常洗澡，还要关注它们的健康状况，发现有拉稀的、打蔫的那就是病了，喂点土霉素就会见效的……

现在的人越来越忙碌，鸽子也逐渐淡出了城市人的生活，当我们走在高楼大厦间抬头张望时，已经很难见到鸽子的身影、听到悠扬的哨声了，不过养鸽子、“盘”鸽子的往事，依然是城市人美好而深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