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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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过钟，赵波正要睡觉，接到电话说有任务。出门的时候，妻子在被窝里提醒：“明天是你生日，尽量回来。”她知道，干了二十多年反贪的老公，晚上一出门就可能几天回不了家。关了门的赵波“好”地应了一声，静静的楼梯上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见到市里、县里的领导，看了看相关材料，赵波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异地审查调查一位留置的领导王伟——他上高中时的老师。办案在一个指定的场所进行，平时半分钟就能走完的楼道，赵波走了一分多钟。到了房间门口，他默立了片刻，正了正衣服，推门进去。
负责安全的两人站起来向赵波点了点头，王伟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赵波一眼，直到赵波坐在他对面，他才把头转过来。赵波既没叫他老师，也没称他部长，更没和他握手。沉默中，赵波递给王伟一支烟，王伟木讷地摇了摇头。赵波知道王伟不抽烟，这一递烟就说明，有些情况都大致掌握了。
寂静无声，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赵波之前，有两位办案人员退出。一位是因病晕倒，一位是母亲病逝。按照事前准备，赵波、王伟面前，端来一壶碧螺春，茶叶翻滚，茶香缭绕。双方什么都没说，观色、闻香、入口、品味。赵波这些年，一直喝碧螺春，记得高考那年，他去请教王老师，王伟泡的就是碧螺春，什么卷曲成螺，什么满身披毫，什么银白隐翠，什么香浓味醇……工作多年后，赵波也曾托人给已从政的王伟捎过一次碧螺春。王伟有一次和赵波所在市的领导在一块时说起，不久赵波就从侦查科长提升为反贪局副局长，后来又提升为局长，再后来又转隶到监委。
双方慢慢喝茶，味渐渐淡了，成了喝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伟毕竟上了点年纪，脸憋得通红，请求说：“我想去方便一下。”赵波使了个眼色，身边两人陪着去。回来后，还是喝茶，不到一个小时，王伟不得不去第二趟，之后去厕所的趟数越来越频……
半夜过后，撤去茶杯，换成咖啡，一杯又一杯，困极思睡的王伟，身子一歪，昏睡过去。这一昏睡，说明撑不住了。赵波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喝下最后一口咖啡，也打起盹儿来。
黎明时分，醒来的赵波和王伟，还是不说话，王伟耐不住，只好先开口：“知道会叫你来的，既然要说，就对学生说吧。之所以挺到今天，是没忘记你的生日。做笔录吧。”
赵波走到窗前，仰望渐亮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一条条短信，都是同事祝福的，他心头一热，流出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