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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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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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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箱

                          郭松

我的家乡在川南山区,在儿时的记忆中,再不宽裕的人家嫁女,嫁妆箱也得准备几个,是女儿出嫁时的陪嫁物,也是父母给女儿的念想。

嫁妆箱不仅实用,还是娘家的心意和体面,会请来木匠师傅精心制作。出嫁时,几个背箱人,会提前出门,为娶亲的人打前站,也算是为男方家报信的。迎亲的人,一看到不远处背箱人的身影,就知道新娘快到了,放炮仗的放炮仗,喝礼的喝礼。最高兴的是小孩,扯开稚嫩的嗓子喊着新媳妇来了,在贴着红对子的门前雀跃着。

陪嫁风俗,大概源于旧时富贵人家陪嫁丫环。新社会不再陪嫁丫环,而是陪嫁箱子、嫁妆之类的生活用品。嫁妆箱有绘图案的,有雕花纹的。出嫁之前,有的人家会填箱,先在箱底放一些枣子,放一些铜钱或纸币什么的,图个吉祥喜庆,这就是通常所说压箱底的。压箱底的钱,放多放少,就看家里的光景了,然后才在上面放嫁妆。填箱,通常在出嫁的前一天,亲友和姐妹们,在这一天来到娘家,她送几块毛巾,你送一张床单,我送一对枕头……很快地,箱子就填满了亲友的叮嘱、姐妹的情谊,让背箱人第二天背出一身汗,依然乐颠颠的。

小屁孩的时候,我就把母亲那个已脱落油漆的嫁妆箱当作山冈,时不时爬上去,喜形于色地傻笑。母亲会面带一种惊恐,把我赶下来;重复的次数多了,我就知道她在吓唬我,便毫无顾忌地顽皮。那种母子间的深情,正是在嫁妆箱上滋养的。

母亲的嫁妆箱,木质很普通,但做工很细致,许多年过去了,除了油漆脱落、颜色泛黄之外,那些缝隙依然没有开裂,桃形铜锁依旧光滑锃亮。那里面装着母亲心爱的物品,做鞋的鞋样、绣花的丝线、扯布的布票什么的。每当母亲取东西时,我就连忙凑过去,手扒着箱沿,眼睛在箱子里打转,看看有什么没见过的。这时,母亲会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声,我低下头,极不情愿地离开。越是这样,我越感觉那箱子里面,定有些许稀奇的东西。

长大后,我考上了大学,离家前的一天晚上,母亲把嫁妆箱里的东西腾出来,打算让我带到学校去用。看着她从箱子里取出来的东西,我的好奇心没了。除了见到原先的东西外,还有一些旧衣物。父亲看着母亲腾箱子,就说这箱子太大了,娃儿带着不方便,重新买个小的算了,我也赶紧附和。母亲把腾出来的东西重新装进去,一边端详一边装箱,那神情既虔诚又陶然,仿佛装着一件件宝贝。我想那里面装着一个女子出嫁时的梦,装着一个新娘变成母亲幸福与艰辛。

岁月不居,时光流逝,不知不觉母亲就老了,我发现她常在夜晚,孤独地掌着灯盏,翻动嫁妆箱里的东西,看着那些东西走神,甚至自言自语。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嘀咕什么,但我知道,她看重的,是那个老式的箱子,藏着一女子或母亲的内心世界,无论放在青春靓丽之处,还是夕阳余晖一隅,都包含着她一生的快乐与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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