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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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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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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粗茶

                           郭松

依稀记得我小的时候,时常跑去父亲的办公室玩,案牍劳形的父亲没闲心理我,我玩着玩着就像猫似的窝在沙发上打盹了。父亲看一眼迷迷糊糊的我,就在茶几上放一杯不那么热,却翠意十足的粗茶,说:“喝点茶就醒了。”

县委家属院的屋子,大都是小小的、暗暗的,我养在罐里的那只青蛙偶尔发出几声孤寂的呱叫。川南的夏天,有汗液的粘腻和蚊子的叮咬,蚊帐一挂上,屋子更小、光线更暗。山区雨天多,家人进进出出、亲朋好友串门走动,鞋底会沾上一些泥,一点一点带进屋,日积月累、年深日久,地上就有了“千脚泥”。那时候,一家六口挤在三间小屋里,小屋与小屋间还没安装门。现在回想起来,不知父母是如何避开我们,进行那心惊肉跳的荷尔蒙活动的。

父亲常在我们上床后,开亮那盏柠檬黄塑料灯罩的台灯,他有时候写村料写久了,台灯会散出一丝烤焦塑料味儿。父亲即使伏案,仍旧挺拔的脊柱,让我在床上也凝视很久,那时候,他案头大都有一杯粗茶,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水杯里,茶就像一早池塘中微绿的水。有时候,我会光着脚下床,悄悄走到他身边。他觉察过来后,会按下我的头说:“喝口茶接着睡。” 可能是他这句话的加持,现在我都没有喝茶会失眠的状况,反而能够舒缓紧张的神经,更利于入睡。

那时候,我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常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一句话都不说。上学前,父亲会往军用水壶里放一撮儿粗茶进去,倒入不太烫的开水,等我想起来喝的时候,茶的味儿刚刚好。可军用水壶会有一股胶皮味儿,有点影响茶的味儿。放学回家,茶都喝得只剩下小半壶,父亲也不嫌弃,倒在玻璃水杯中,加点儿热水,边做事边喝。我和父亲的七十年代,是那种墨绿静谧的茶调,是那种说实又虚的兰科植物的香气。与那个简简单单的年代,与那些真心往来的朋友一起,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后来我写散文,聊一些茶的话题,厌倦那些复杂而空虚的喝茶的形式感。现在的茶以高端著称,除了高端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说辞。父亲有时会看我的散文,虽从没有说过一句好或不好,但那些我放在客厅柜里的茶,他好奇哪个就喝哪个,偶尔和母亲私下评说一番。我只有从母亲的口中,才能听到父亲对茶味的评价。父亲最爱喝的,还是那些老朋友从乡下带给他的,那些真的味道特别却并不出名的粗茶。别人的看法和从众的选择,在他看来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有时候,父亲会偷偷拿出我柜中的小茶壶,独自喝茶的样儿像个孩子。那个在他身后,看着那杯粗茶的我,许多年后竟变成了他,只是他的背影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帅气了。父亲节那天,许多人在微信圈里祝父亲快乐,我却一句话都没发,父亲走了十多了,我暗地里写下这些散谈的文字,怀念一下父亲和我喝粗茶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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