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树花
安静的,朴素的,细碎的,紫色的小花。开在绿叶枝头,或者就像梦一样,飘落。
这寂静的乡村,那些清晰的植物的气息,就绕在身边。
蝉衣趴在褐色的树上。像一个空芜的思想。
黑暗的泥土下的时光,都在光明出现的霎那,抽离。
乡村,就浮在楝树花一样轻柔的梦里。月光将照彻每一间茅屋。
那花朵的气息,它有脚啊,就那么走进人们有点清苦的梦里。
梦,便散发细细的香气了。
月光,也是有脚的,走到每一户的门前,把苦难都照出希望来了。
整个村子,就浮在月光的牛乳里了。
这自然的恩赐,把村庄变得溢满了诗意。
星星
那么静谧,遥远,拥挤,又热闹。好像它们在开会一样,似乎它们在说话,讨论。
当你看着星空,那么安静,亘古,好像存在了一亿年。当然,它们可以跟永恒媲美的星星。
我神往这些神秘的星云。
当你看着星空,你就脱离了尘世,你的灵魂,在上升。一直,一直。
你的肉身似乎消失了,变成一个轻盈的躯壳。
一切都很轻,尘世变得很轻,像羽毛一样,一阵风,就飘然而去。
心,变得辽阔,无限的大。星空是什么呢。是时间,宇宙,无边无涯的空间。
当你看着星空,你似乎变成浩瀚星空里,繁密星群里的一颗。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
于是,你想找到你的星座。神秘的天蝎座,在哪里呢。
它是黑暗,是力量,是欲望,是一切毁灭的开始与终点。
你想象,自己淹没在数不过来的星星里,你们亲近而遥不可及。
你们孤独而神秘。
在宇宙里,成为光芒的象征。
蝉
在黑暗里,呆了很久。泥土下的世界,看不到一丝光。
什么时候从小小黑暗的洞里,爬出来。
这是一只蝉的理想与使命。
就是爬出洞口的一瞬,光明,显现了。
这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光明,把所有的地下黑暗的等待的苦涩,都抵消了。
一切都值得。
慢慢爬向一棵树,在树的半腰,静止下来。完成一只蝉蛹到知了的蜕变与生命的升华。
暴雨
暴雨将洗劫这个平原上的村庄。
山雨欲来。狂风席卷过来。黑暗把村庄笼罩了。有一种狂暴的力量,无法阻挡。
那些宁静的气氛,被诡异和暴躁代替。
母亲坐在茅屋的后面,那么大的风,摇撼着树枝。
父亲站在那里看天,看风,看狂暴的世界瞬间变了脸。
那些安稳的岁月,似乎很快碎裂成泥。
他们没有进屋子里去。仿佛在感受风暴的狂躁。
他们在风暴面前,有一种磬石一般的宁静。
这宁静,哪里来的呢。似乎是岁月,或者是家,给他们多年的熏陶。
我也站着,竟然,快乐地张开双臂,似乎要与这黑暗,这狂暴的世界,拥抱。
然后,大雨就来了。
我们躲在茅屋里,任大风肆虐,世界如此狂躁,而我们却仿佛在安稳的中心。
母亲和父亲都竖着耳朵,听雷声,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土墙。
我蜷缩在他们身边,慢慢睡着了。
梦里,紫色的楝树花,落了一个院子。
2019 7 15
小满
小满吃半枯,农谚里的真理,被人们口口流传。
麦子亮出金黄的底子,铺展绵延。绿,那么肆意铺张。
就像一张网,把季节罩得严实。
我站在节气的门口,张望,想把一些沉淀的往事打捞上来。
许多的人事都云散了,我也不是我。而你在哪一个城市里,像叶子一样飘零,被岁月的漩涡卷走。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只关心季节。
满村子也找不到一棵苦楝树。
我都忘记了从前熟悉的淡紫色。
叔叔的一家已经迁徙到南方,父亲在地下住了好多年。我的悲伤都褪成了淡然。说起来,就像父亲从来没有离开我们的生活,一辈子也不会离开。
小满的时候,楝树花落了一场院,他在门前的楝树下起粪,粪上落了许多的楝树花。
我就倚在门前看。嘹亮的晴天里,没有一丝云彩,而蝉也没有到枝头来驻扎,歌唱。
只有,季节没有变。
我认识了很多人,我从前的朋友,一个一个被我丢在走过的路上,再也找不回来。
我仍旧喜欢田野,布谷,河流,亮出金黄底子的大麦。
活着,或者死去,变得那么浪漫诗意。苦难不值一提,每天都在经历。
还是坐在河流的边上,看一只远方来的船只,怎么吃水很深,驮着生活,就像驮着岁月的诗篇。
死亡或者诗
死亡,到中年的时候,就像嘴唇边的一首哀伤的诗。
你不吟诵。它也会来到。
天空那么空阔,我们看不到死亡的影子。
可是,生活的苦,就像不加糖的咖啡。你只有去品啜。
中年之后,我不会哭了。我忘记了我还会流泪。
流泪是一种年轻的象征。
我学会面对。疾病,衰老,皱纹,无数的白发,还有亲人的病痛,死亡。
风,仍旧那么温柔。这五月。
但是,有些苦痛还是会不期而遇。猝不及防。
学会淡定,温暖的忧伤。
岁月的河边,有些智慧,你仍旧没有抵达。
但是,你学会了接受。就像祖母当年,一夜一夜熬着,等生命的灯盏,耗掉。
而我夜夜不能眠,噩梦醒来,不敢睡去。只好读书到天明。
生命,就是这样,慢慢地领悟到。
死亡,病痛,来临的时候,除了接受,流泪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