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到乡下去

五月到乡村去

郭苏华

五月当然应当到乡村去，这丰腴的季节会给我们太多的惊喜。五月的雨水总是丰沛得很，一下就好几天，到处雨雾蒙蒙的，有点乡村特有的那种恬淡的诗意。到湿湿的泥土上走一走，脚上沾满了泥巴，甩也甩不掉，你感觉离大地亲近了，或者你也是泥土，你是大地的一部分。你迟早也要变成泥土，变成它们中间微小的颗粒，细碎的，与很多很多泥土还有蚂蚁，还有青蛙癞蛤蟆或者其他的昆虫住在一起，你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了。

还是说说油菜籽，是的，这时候，油菜花早就落了。油菜籽就像一个孕妇，饱满而幸福，坠得细细的青绿的油菜杆都垂到地上了。

你站在一大片油菜地面前，看着它们，心里的那种满足感就像下了雨的池塘，涨得满满的，又像一面被风鼓荡着的风帆，向着大海上航行而去了。

乡村里，成熟的味道就在酝酿着了呢。你喜欢这样的味道。淳朴的，一点城市的那种矫情都没有。它们是黏贴着生活的最底部的呢。

麦子都扬花了，麦穗上面都是细细的白色的小花呢。它们在绣穗了。一大片的麦地，你站在它们面前，它们微微的波浪一样的起伏，把那么浩瀚的幸福送到你的心里，你想起李健的《风吹麦浪》，想起站在姑姑家的窗口，远眺广袤无垠的麦田，看风在麦田上面跳舞，看细微的麦浪在麦子的上面翻滚，一霎那，就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这里，又开始翻滚起另一层的麦浪。

古人真的会造词啊，多么形象贴切啊。而我们需要在生活的深处，才能领悟古人造词的精妙。它是来自生活的啊。

五月，真的要到乡村去。乡村的风吹着你，吹过广袤的平原，你就想在这里不走了。

你在城市里呆了那么久，城市没有收留你漂泊的灵魂。而乡村是可以的。所以，你常常要赞美它。

乡村现在变了。少年时候的玩伴都在他乡，有的急性子的，已经走了好多年了。每年清明，看到不远处的清冷的墓，总是感觉恍如隔世，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乡村的变化真的太大了。一个人在五月的小南风里，慢慢走。好像走在时间的深流里面，有一点点的惆怅，关于乡村，时间，岁月，人事的。

五月到乡村去，看看那些植物，路边的野花也还相识，婆婆纳头早就开过了。那种深邃的蓝色的小花，就像星星一样落满了大地。蒲公英都顶着小伞了。风一吹，就要开始四海为家的漂泊了。

我在路边看着它们，就像看着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只是，老朋友有一天会凋零，而它们却一年一年的重生。重生的它们是不是不再是去年的那一株了。

人就像草木啊。这五月的乡村，是植物的王国呢。人走在草木中间，就变得自然起来了。好像自己是它们中间的一个。实际上，不就是这样吗？

在大寨河边走着，河道都低下去了。下了一点雨，河道稍微抬高一些，里面都是杂草或者浮萍，把河道都堵塞了。从前的那种欢畅与美好都远去了。

人们吃上自来水之后，就很少到河边来了。以前，人们在大寨河取水，或者到河边来洗衣服。河两边长着茂盛碧绿的芦苇，河岸边，还有对称的两座电灌站。夏天的时候，电灌站打起水来，白色的水花从铁的灌溉桶里喷出来，那么巨大的水花，我们站在旁边用手去撩水，把脚伸过去冲水，啊，真的太舒服啊，那么清凉的，沁人心脾的水啊。

而现在，它干涸了，无人问津。我想起从前夏天芦苇长起来的时候，我们在水边的石台上洗衣服，小鱼在脚丫子里痒痒地游过。

芦苇散发出没完没了的清气，芦苇旁边有个男孩子穿一件跟芦苇颜色一样的绿衣服。他站在那里，一直看到对面来。

五月，真的 ，你要到乡下去。看看那些久违的植物，吹吹五月的熏风，还有那些往事与回忆就像老朋友一样，把你纠缠得紧，你有点透不过起来，有点甜蜜，还有点说不出的怅然。

2023 5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