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献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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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关天组织召开村两委班子会，专题研究修路的问题。关天说：“咱村的路，大家都清楚。大街里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垃圾遍地，乱搭乱建。东西南北四个村口，没有一个是平的，晴天出村都难。群众意见很大，也非常关注。我刚当支书时，就表过态，一定把要把村里的路修了。前段时间，咱们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建粉条厂上，现在厂子基本能正常运行了。接下来，我想把路的问题彻底解决一下。今天咱们开个会，大家都说说。”
张二章说：“谁不想修路？张全福干的时候就想修，为啥没修成？就是村里没钱。只要有了钱，啥事都能弄成。如果把大街都修了，把村口也修了，路的标准要是高的话，少说也得二十万，我们从哪儿弄这么多钱？”
张学德说：“反正不能让群众集资了。咱们村的那眼井，当时是集资打的，好说歹说，做了几个月的工作，就是集不起来。到最后，有的户出了钱，有的户就是不出，弄得大家都有意见。”
关天说：“为啥有的户不出钱？”
张学德：“不出钱有不出钱的理由。有的说村里派的征购、提留不公，有的说村里没给他宅基地，还有的说村里的账不公开，怕集资款用不到打井上，反正说啥的都有。这次千万别再集资了，没钱咱不修路，也总比群众有意见，生一肚子气强。”
张二章说：“我也不同意让群众集资。可从哪儿弄钱？”
关天说：“我打听了，上边有这方面的钱。咱们可以找市里、县里要点，不足的部分，咱们粉条厂可以拿出来点。另外，我想，不让群众集资了，但可以让群众出工，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力，自己的路自己修，这总有道理吧。修好了路，大家都方便，绝大多数群众应该是支持的。”
张学德说：“让群众出工，我觉着行。修路是全村人的事，不用出钱，干几天活，能有啥意见？我同意这个法儿。”
张二章说：“群众干点活没问题，可从上边要钱不是容易的事，没关系没门路办不成。”
关天说：“事在人为。咱们村里的人，或是谁家的亲戚朋友，在县里工作的，在市里工作的，求人家给帮帮忙，牵牵线，搭搭桥，或许就能办成。反正，咱们在村里等着，上边是不会把钱送来的，咱们得积极去跑，积极去争取。”
张二章说：“都市场经济了，我觉着，谁有门路，跑来了钱，不能让人家白跑，得有个说法。这样，也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求亲靠友的，不挣一分钱，还白搭路费，恐怕没人去干。”
关天说：“这也是实在话。为了村的事，奉献点是应该的，但有点报酬，奉献的劲头会更大。现在，各地都在发展经济，哪里都需要钱，都在跑项目，都在找资金。把项目立在哪儿，把钱给了谁，对咱们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上边那些权力部门的头头脑脑来说，实际上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人家说给你，你就可以拿回来花，人家说不给你，你哭也白搭。都在求人家，给谁不给谁，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两个肩膀顶一脑袋，手里没点东西，恐怕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磨破了嘴皮子也要不来。报纸上还提倡要‘跑部进京’呢，怎么跑？空着手跑，跑也是白跑，空着手进京，到了北京也没人搭理你。咱们也得实际点，适应当前的形势，顺时达变，把事办成为目的。该给人家回扣的，不给也不行，该给中间人点辛苦费的，也得给。如果上级能给十万，就是出五万的打理费，咱还能落五万，算账还是咱们沾了光，这道理不说大家也明白。今天我给大家交个实底，不管是谁，只要能争来了项目，要来了钱，辛苦费我马上兑现。”
张二章说：“有你这话，我们就有了积极性。我表姐的孩子在市里工作，明天我就去找他。”
第二天晚上，关天正要休息，有人敲大门。关天开门一看，是张二章。张二章一脸的兴奋，说：“我刚从市里回来，我表姐的孩子在市里还吃得开，他认识交通部门的一个领导，人家答应给咱钱修路。”
关天说：“你辛苦了，上边能给多少？”
“三十万。”
“三十万？”
“人家说咱这是个小项目，不用研究来研究去的，只要咱们把材料报上去，签个字批一下就行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过，我表姐的孩子说了，得先给那位领导五万，等钱到了咱村，再给人家五万。”
“你答应了吗？”
“不见你的话，我没敢答应。”
“你应该当场就答应他。开会时我不是说了吗，该给的咱给，咱们不能小气。这样，趁热打铁，你明天再去一趟，先从粉条厂借五万带去，利利索索地把事办了。”
没过多长时间，修路的钱就拨到了槐树屯。关天赶紧召开两委班子会，专题研究修路的具体问题。关天说：“这次修路，二章立下了汗马功劳。钱要来了，咱们就马上兑现承诺，该给的辛苦费，一分也不会少。这就叫吃水不忘挖井人，这就叫讲信用。只有咱们讲信用，以后别人才肯帮咱，咱们才能要更多的钱，为乡亲办更多的事。上边给了咱们三十万，但真正到咱们手能花的是十八万，已经不少了。我算过账，如果咱们精打细算，钱还是够用的。沙子、石子、水泥，咱们买，机械咱们租，所有的活，咱们自己干。家家都要出人，咱们两委班子成员要带头。趁现在农闲，集中精力，集中时间，把路修好。最关键的是，要保证质量，可不能像乡里修的那条路那样，刚铺好没多少时间就要修，让老百姓骂。”
张二章说：“什么时候开始干？”
关天说：“明天就开始修路基，边修路基边进料，一段一段往前推进。散了会，我就在大喇叭里进行动员。每天的出工都要有登记，不出工的，咱们要到他们家里去做工作。多出点劳力，争取农忙前完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关天叫上父亲、俊凤带着工具去修路，来到大街，看到在大槐树下等候修路的人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关天心里一热，想不到群众的积极性如此之高。张学德说：“没想到，你昨天晚上的几句话，就把全村的群众都动员来了，你还真行。”
关天说：“不是我行，是全村人都想把路修好，咱们正好顺应了民意。我觉着，咱在农村当干部，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要咱们一心一意为群众谋利益，群众就肯定拥护，就会一呼百应。如果不合民意，甚至损害群众的利益，工作肯定就难做，就会费力不讨好。”
张老会也扛着把铁锹走了过来，关天说：“老叔，您也来了？”
张老会说：“我怎么能不来？咱村的路，多少年了不好走，早该修了。想不到，你个小孩子家，当支书没多长时间，在你手里要修路。你们村干部，为老百姓办好事，我还能不支持？我干不了重活，干点轻活还可以吧。”
关天说：“谢谢您的支持。”
张老会说：“你们办的是正事，我当然支持。村里的人都来了，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指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