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献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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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施工，槐树屯的大街、出村口平坦了，硬化了。一个多月的劳累，化作幸福喜悦，在人们心头荡漾。全面完工的第二天，张老会起了个大早，沿着刚刚修好的大街，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又从村北头走到村南头，遇人就说：“是平，是好走，以后可不怕下雨了。”
槐树屯修了路，村里的群众高兴，乡里的张永亮书记也非常满意，很快，他就组织全乡的村支书来槐树屯参观学习。在参观学习现场会上，张书记强调：“为官一任，要造福一方。我们有些村支书，都干了好多年了，一点建树都没有，村容村貌还是过去的老样子，村里的经济徘徊不前，集体经济一点也没有。工作没有亮点，作风疲沓，乡里交给的任务，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就像个维持会长。究其原因，就是没有事业心，没有责任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种工作状态必须改变。你们看看人家槐树屯，关天岁数不大，当支书没多长时间，就建起了粉条厂。你们看这大街修的，你们哪个村能比？你们得向关天学习，学习人家带领群众致富奔小康的精神和作风。咱们当支书的，得干点事，得解决点群众关注的问题。这样，群众才能拥护，才能支持，咱们也才能在群众中有威信，说话群众才能听。”
张庄村支书说：“张书记，我们也想干点事，可村里没钱，乡里能不能给我们解决点？”
张书记说：“乡里也是吃饭财政，哪有钱？你们得往上边要，关天就是从市里要的钱。你们不能一说干事就给我伸手，我也不是孙悟空，你要啥我就给变啥？你们得自己想法儿。我给你们把钱弄来了，还要你们干啥？今天我组织大家来槐树屯，就是让你们来学习的，来取经的，你们要把关天的本事学会。”
关天说：“我没啥本事。我们村从上边要了点钱，是我们的村主任在市里有个亲戚，人家有点本事。要想从上边要钱，还得找关系，只要有了关系，事就好办了。谁都不认识，公事公办，那可就费劲大了。”
宋家屯的支书说：“有关系也不一定能把事办成，那得看关系硬不硬。去年，俺村有个人在市水利局工作，还是个科长，说是能给村里要点钱打个井，这不，饭也吃了，礼也送了，到现在事还没办成，说是局长不给批，弄得俺村这个人也没面子，回家，进了村都低着头走。”
张书记说：“这要钱、跑项目，不能说一点风险也没有。你在家里种地就没风险了，不是也有淹也有旱？你不能说，怕淹怕旱就不种地了吧。今年淹了旱了，说不定明年是个丰收年，收一年，你能吃二三年。这要钱跑项目也是这样，这个项目没跑成，你接着跑下一个，只要功夫到家，总有跑成的时候。我们乡、村，要的都是小项目，零零星星的，项目小，跑的费用也少。他们县里、市里的大项目，投资上百万、上千万的，也有跑几年没跑成的，白花钱，多少钱都扔进去了，到最后也没听到个响。没跑成的原因是啥？还是功夫没到家。只要功夫到了家，人家自然会批给你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叫跑项目吗？项目材料报上去了，在家里等着人家批，能成吗？你得去管项目的衙门跑，该磕头的磕头，该作揖的作揖，该烧香的烧香，一趟不行两趟，两趟不行三趟，用你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感动上帝。谁能感动了上帝，谁就能跑到项目、要到钱。跑项目，必须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一句话，只有跑，才有希望，不跑，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宋家屯的支书说：“照您这么说，还是我们的功夫没到家？”
张书记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我们把心思都用在了跑项目上，只要我们的工作到家了，就一定能要到钱。回去之后，你们各村都要好好谋划一下，要因地制宜发展经济，要全心全意上项目，只有经济发展了，咱们手里有了钱，以后的工作就好开展了，天大的困难也就能克服了。”
第二天，关天召开村两委班子会，组织大家学习张书记在槐树屯现场会上的讲话精神。关天说：“全乡现场会，在咱们槐树屯开，把我们当作典型来学习，是对咱们村前一阶段工作的肯定，也是对我们的鼓励。我们不能辜负张书记的殷切希望，应当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把我们的各项工作做得更好，把我们的粉条厂办好，把我们村的经济发展好。张书记鼓励各村跑项目，从上边要钱，这个思路是对的。就拿咱们村来说，粉条厂是咱们自己集资建起来的，大家拿出来的钱，都是血汗钱，不是准备将来上学、盖房子用的，就是用来娶媳妇的、养老的。这些钱，咱们拿来建厂子，赚了，能多少分点，大家都高兴，要是赔了呢？大家还不把我们骂死？况且，我们建的是个小厂子，要是大项目、大企业呢？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恐怕就不行了。我们村，家家户户把家里的钱拿出来，能凑多少？我们修路，是上边给的钱，白给。白给的钱，谁不想要？白给的钱，花着舒坦，没有压力。今后，咱们就把精力放在跑项目上，争取上边的支持扶持，争取要国家的钱。”
张二章说：“那上边都有什么项目，什么项目有钱？没人通知，咱怎么能知道？”
关天说：“等着通知，谁通知你？得靠我们自己搜集情报，打探消息。我想好了，今后，咱们得有计划地开展联谊活动。也就是，咱们槐树屯的人，咱们槐树屯人的亲戚，凡是在县以上部门工作的，有点权力的，我们都要有计划地保持经常性的联系。比如，咱们带点家乡的土特产，定期去走访。他们回家，村里安排吃一顿饭。他们的家里有了困难，村里想办法帮助他们解决。总之，通过我们的一系列活动，让他们感受到家乡的温暖与牵挂，增强他们的乡情亲情。这样，人家才能想到为家乡办事，人家才肯为家乡办事。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我们得把工作往前做。咱们的社会，就是个人情社会，干什么事都离不了这个情字，亲情，乡情，同学情，战友情，同事情，只要有了交情、感情，事就好办多了。有了交情、感情，能办的事，他让你少跑腿，少走弯路，顺顺当当把事办了。不能办的事，他给出招，让你如何变通，绕个弯把事办了。相反，如果不认识，没有那么多，公事公办，什么事都难办。能办的事，他让你一趟两趟地跑，拖你个一年半载很正常。不能办的事，你就更别想了，他把红头文件往你面前一扔，让你自己看。一点交情、感情都没有，你能让人家为你的事，违反政策、担责任？恐怕连你自己都说不出口。人们都说金钱重要，这交情、感情也很重要，这交情、感情与金钱可以互换。有了钱，可以换来交情、感情，有了交情、感情，也可以用来换钱。”
张二章说：“嘿，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社会上的这一套，你门儿清。对你，我还真得刮目相看。”
关天说：“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者昌，逆者亡。无论哪个层次的，无论是干啥的，要想顺风顺水，都得分析形势，把握时局，顺应风气。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我们不按套路来，就行不通。好多事都得按套路办，上边的人清楚，下边的人明白，对与不对，谁也不说破。特别是那些戴官帽的，有的不敢说，有的不可能说，有的说的是官话，有的说的是套话。我们与他们不一样，就一种地的农民，头上没有那么多紧箍咒，不上电视，不上报纸，说过的话，就是一阵风，转眼就没了，所以，知道啥就说啥，想说啥就说啥，反正说了也白说，也没什么大的社会影响，就图个嘴痛快。”
张学德说：“关天说的，还就是那么回事。咱们村修路，不是上边给钱，咱能修成？人家为啥给咱钱，还不是二章的亲戚给帮的忙？现在无论办什么事，没关系啥都不好办，有了关系啥都好办。咱们一个小农村，要想得到上边的支持，还就得跟上边挂上钩，套上近乎。今后，咱们还就得在这方面下下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