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到这座山上时,着实被这儿的美景给迷倒了。路盘旋在一片洁白的云雾里,云以惊人的速度追赶着我的汽车竟行驶到了“云居旅馆”旁边,刚下车,雨点儿就落在了我深红色的绣花旗袍上。我是一个人来的,很巧合在旅馆房檐下我遇见了城市邻居夏琪一家。我和夏琪长得很相像,可从装束上看真是有点儿违和了,她及她的父母、小侄儿四人穿戴的十分休闲!夏琪说天气不好建议我也住在这家。我告诉她们我正是来这儿找陈姨的,她是我爸爸年轻时候在这地界儿上公干时认识的妇联主任,现在她女儿尚芸已是这家“云居旅馆”的经理了。第二天夏琪与我都早早醒来,在走廊上遇着,便商议上午先到群山之颠的最高峰小黄山上一游。不到小黄山,何以能说来过白云山呢?早饭后我喊着陈姨与我一起在旅馆门口等电车,可清晨从门口经过的每一辆电车上都坐满了游人,根本没有空位子。“姨,看这样子,半路上是拦不到车了!”我说道。“莫急,我先问问情况吧”,陈姨让尚芸给半山处的站点打通电话,请他们派辆空车来接我们。等电车到了旅馆门口,夏琪的侄儿哭闹着非要坐在前排,还要拉着奶奶跟夏琪坐一起,于是我坐在了她们后排。电车向小黄山索道口出发时太阳正冉冉升起,我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干透,陈姨帮我把发束解开任风儿吹拂着。通往小黄山和金顶山分岔路口的沿途上,到处是未加采伐的林木。夏季原始森林深邃幽谷的翠绿造就了这座国家级的森林氧吧,这儿空气沁润心脾,可真是令人忘忧啊!一路上,我出神儿地望着重叠的群山陷入无限的遐想中……这时,电车突然在这片静谧、纯洁的世界里停下了。原来是一对父子想要搭乘我们的电车。他们上车时,我赶忙把背包从座位上拿起来放在怀里。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儿挨着我坐下时向我点头致谢,我避开了他的目光,望向了路旁的山谷。那位父亲大声说道:“怎么每辆车都是满载的?人可真多啊,幸好碰见你们的车有空位置。”没有人接他的话,停顿了片刻后,叔叔答道:“是的,上午全是上山的人,确实不好搭车呀!”缘此二人竟闲聊起来。据那位父亲说清早时他们原本是和家人一起坐电车到小黄山,他儿子提议从这处分岔口下车,可以搭乘前往玉皇顶山口的电车,攀登玉皇顶后,再徒步行至小黄山与家人汇合。可在这儿等了老半天也没拦到有空位子的电车,又听路过的司机说此处离玉皇顶景区入口还远着呢。当他们知道我们的电车要到小黄山索道口时,父子二人随即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到索道口与家人汇合。那位父亲问叔叔是哪里人?叔叔回答说“我们是本地人”。接着他又问道“两位姑娘是您的女儿吧!”叔叔回答说“是的”。我感谢地转过头望向叔叔,发现我的头发被风儿吹动竟贴伏在小伙儿的肩臂上,而他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一时间我竟得满脸通红,赶紧将头发捋到胸前用皮筋束起来。过了会儿,我鼓起勇气回头看他,想知道他有没有在偷笑我,他并没有,仅是很温和地迎着我的目光,一股旅行的温情蔓延入了我的心间,此时为止我正眼看了他两次。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奔驰的电车拐弯时颠簸起来,“啊!慢点”,“小心一点呀”陈姨和夏琪的母亲惊呼道。我的心也跟着生出一阵紧张的悸动。叔叔他们连忙嘱咐司机莫赶路,要稳妥些!电车到达小黄山下面的坡道处停下了。父子俩跟我们道别后快步向索道口走去。夏琪把孩子放在地上,我向小孩子招手,他看见我要抱他就咯咯地笑起来,摇晃着身子、歪歪斜斜地朝我走。夏琪护着他紧随其后。“莫愁”,夏琪突然站立叫住我,她对我使眼色说道“你快瞧一瞧,讨厌呀,他好像在拍摄咱们呢!”我抬头向她示意的方向张望去,看见刚才搭乘我们电车的那个小伙子身体凭倚在护栏上,手举相机正对着我俩的方向。他见我俩儿在看他,就放下了相机,开始俯视着坡道上的行人了。虽不能十分判定他是在拍摄我们,真有嫌疑呢。过了会儿他父亲上前跟他说了些什么,二人便向索道候车厅走去。考虑到夏琪年幼的侄儿,我们放弃了爬山,决定一同坐索道上去。通往小黄山的索道又高又长,下面是茂密的森林,越往上走云雾越大,空中落下星星点点的雨珠打在四周的玻璃上,交汇后极速地滑出一条细长的水痕线,突然又顿在那儿,等待着另一滴雨珠。看到此情此景,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一边顺着玻璃上的水痕线滑动,一边眺望向云雾蒙蒙的远山。夏琪凑过来拍照,玻璃上映出了她的笑脸,美丽的脸影夹在两条弯曲的水痕线之间,像两串牵强的眼泪印在笑容灿烂的脸上,我与她透过玻璃上的映像交换了下眼神,默默感受这次上山的幸福。陈姨说道:“你俩儿快别拍照了,都坐稳妥了。瞧瞧啊,四周全是玻璃跟透着气儿似的,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我和夏琪朝下望去,这美丽的幽谷深不见底,我告诉陈姨闭上眼睛,到地方了再叫她。她拉紧我的手放心不下地说道:“咱们没准备好雨衣带着呢。”叔叔和他妻子安慰陈姨道:“陈姐,不用担心,云雾雨应该下不大,若真下大了山上一定会有人卖雨衣。”夏琪的小侄子可不管不怕,这会子他最精神,不停的东张西望,嘴里“呀呀、语语”着。叔叔又转头问他妻子,这样潮湿的天气有没有感受到腿疼呢?他妻子说感觉还好并无旧疾复发的症状呀,让他不用担心。叔叔说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看看往年,用来给你包药的黄草纸都可以摞成一个“小山丘”了,两位老人深情对望着并不去看脚下的山谷。我想温情或可以抵抗恐惧吧。越过最后一道山峰到达了小黄山的“观澜台”,因鸡角曼这名字的范围太大,我和夏琪便给这处起了新名儿。这时,雨虽停了,云雾却更浓了。四周松树、柏村、桦树的树干生长的十分笔直!树的两头淹没在了白雾中,只可见近处的粗壮树干,如魔云幻境。这些树木生长在海拔1845米的高处,在亿万年的岁月里默默演绎着生命地乐章,极其有忍耐力,如这里的先祖山民。现在我们在它们高大身驱的庇护下站立在绵延的群山之颠。想想,正是由于旅游业的发达,这个本来人迹罕至的地方此刻才会如此热闹、欢乐,到处是拍照的人。这时,一位丰富且温和的妇人走到我面前,邀请我为她和她的家人拍合照。当时我正给陈姨拍照,她刚刚占据个好位置正在那儿摆造型呢。我抱歉地对妇人说“可以,但要稍等一下呢”,她很有耐心的样子,站在我身旁问道“姑娘,这位是你的妈妈吗,还是那位抱孩子的大姐是你的妈妈?”我只回答说陈姨是我的阿姨。她又告诉我,她们来此处是探亲的。我心中纳闷,她说这些做什么,出于礼貌我用微笑回应了她。我跟着妇人来到她的家人面前,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神采。妇人对她们说道,“我请来了这位姑娘给咱们拍合照,大家赶紧站好位呀!”缘于陌生我并未去直视她们,只大概看出她们穿着讲究。我给她们拍完第一张照片时,其中一个男人大声说道:“姑娘,是你!真巧啊,刚刚我们搭乘你们的电车呢!有印象吗?”我定眼一看,竟然是路上遇见的那位父亲了。妇人了解情况后惊讶地说道:“呀!真是有缘分呢!”“是啊!”其她人附和道。妇人问那位父亲道:“儿子呢?”“晓伟刚刚去洗手间了”,父亲回答完妻子的问话又转头对我说道,“姑娘,还要麻烦你再帮我们拍几张全家福啊,稍等!”……父子二人一起走过来时,父亲说道:“晓伟,你看,是她在帮咱们拍照,多有缘份呢!”晓伟微笑着再次向我点头致谢,我也礼貌回以微笑,等待她们排好位置。拍照时,我不会傻傻地让她们一齐大声地喊“茄子”,她们本就站立的很整齐了,有什么样的表情完全取自于个人的自我特质,而非人人都必须要露出四颗牙齿来呢。我建议她们可以调换下站位多摆几个姿势,妇人们很快乐!拍完照后,晓伟的母亲问道,“姑娘,我们也帮你拍几张照吧?”我摇头不肯,转身望见陈姨正在看着我。观澜台右侧有一条穿行过红桦树林的羊肠小道儿。路上人来人往的,有人从这里去往玉皇顶景区,也有人从玉皇顶来这儿坐索道下山。我左前方有一处窄而陡峭的石梯子,石梯子两边竖立着原木造型的扶手,直通往云端里了。夏琪已经给她的父母及小侄儿拍过照了。我约她一起到石梯子那儿瞧一瞧!我俩儿攀登约百十个台阶就到达了。这儿原是山顶上的一处小丘,被辗平后,腾出了一片空地儿有十几个平方米左右,这便是鸡角曼景区的观景平台了,四周的围挡是用自然生态状的原木做成的,栅栏外一片白茫茫,站在上面我们感受到凉飕飕的风儿,呼呼地从耳边吹过。望着扶手外边云雾里若隐似现的几枝树叶,能判断出下面应该是个大峡谷,我与夏琪谈论要是在晴朗的天气,夏季的远山一定有如画的轮廓,该是多么壮阔美观!平台东侧有一出口,路延伸出去五六米远就淹没在云雾之中,真像个迷宫,不知路是通往山下还是通向别的山头了。这时,晓伟走了上来,他独自站立在石台阶入口的一侧,接着晓伟的父亲和夏琪的父亲也上来了。小小的平台上竟显得有些局促了。晓伟的父亲与叔叔闲谈着,说晓伟是附近的驻山军人,是技术兵,跟家里人好几年未曾见面,这次全家亲友聚在一起来看他,为此晓伟休了三天假带着他们在山上观光游玩,他一面说着,一面骄傲地看向他的儿子。叔叔听到后连忙称赞他儿子的职业很光荣。晓伟的父亲又说道,在山里服役,几年不出山恐怕晓伟都不了解外面的情形了,如今尚未有结婚对象,这是他们家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若想找个能随军的姑娘在深山里终老后半生,真不好遇见呢!这时气氛沉默了。过了会儿,叔叔问晓伟服役多少年了?他只简单说服役八年了,便岔开话题说些别的话了。叔叔知道不方便多问,便根据自己仅有的了解和他们谈论起别处部队的一些情况。我和夏琪装作冷淡的样子经过他们,下到观澜台处找陈姨和她母亲了。夏琪说她猜这位军人一定是谈过对象的,最后分手了,大概是刻骨铭心的那种吧。这虽是些没实质证据的话,但我也觉得应该就是夏琪推理的这种情况。夏琪侄儿尚小无法走路多,总得抱着很累人,因此我们未能走远。待要下山时,夏琪与家人再去坐缆车。陈姨说自己害怕任我们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再坐缆车了,我放心不下陈姨,决定陪着她一起步行下山。从观澜台到索道入口处,约二十里的下行路程。路上陈姨拿走了我的背包,紧紧抱着不肯交给我,我一再问她要,可她就是不答应,说要帮我背到索道入口那儿。她说因自己害怕坐索道,连累我也要徒步走,又说自己不会脚步蹒跚地给我添麻烦。我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了。包里还剩下两瓶矿泉水,我拿来一瓶水咕咕咚咚地全喝了,另一瓶留给了陈姨。经过一片树林时,天上又下起了一阵小雨雾,雨停后,刮着风天气冷起来,陈姨恳切地要求我穿上外套。约莫着又走了两百米远,我们看见路旁站着一个戴棒球帽,肩上背着一只长条背包的男人,他正犹疑地打量着我和陈姨。陈姨也不客气地去打量他,男人便转身又往前走,但他走走停停非常缓慢。陈姨拉着我迅速从男人旁边经过,很久都一直在快走,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我说道“姨,你的脚步好快呀,等下了。”陈姨这才停下来转身去看那人,见他早已被我们远远地甩没了,转身对我说道,“莫愁,我是有意跟那个人错开距离的。”“怎么了?”我问道。“真是没有警惕心,看那个人面不善,这段路非常偏僻的!要小心一些才好。”“噢!”“莫愁,快!咱们赶紧走到前面的路口处,那儿人就多了!”说着陈姨又加快了脚步。在路的汇合处,果然有很多人,一些卖小商品、山药材和土特产的山民正在招呼途经的游客。我感到口渴想去摊位上买纯净水。陈姨拉住我,递给我一瓶水,说道“莫愁,给你喝吧!”“姨,怎么还有水呢?”我惊讶地问道。陈姨笑道:“刚才那瓶水我没喝,留给你喝呀。”“不行的,姨,你必须喝,我再去买就是了。”“莫愁,咱们买橡子粉吧,会送汤呢,这儿的水多贵呀”,说罢陈姨便去买来了两碗黑乎乎的橡子粉。我见路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有山民正在做山韭菜炒土鸡蛋,还有菌汤,那新鲜食材的原香味儿一下子唤醒了我的食欲,我想上前去买这两道菜。陈姨说道,“莫愁,你不能这么破费啊!”我反驳陈姨道,“这花不了多少钱的,中午饭都没吃呢!”她听后转而哄我道,“到旅馆了我给你做一大盘,你想啥给你做啥……多划算!”“可是……这是在半路上啊!”我有点着急了。她责怪道:“这孩子糊涂虫竟算不清楚这个账了。”听到陈姨责怪我只好做罢,低头吃着橡子粉。卖橡子粉的大哥以为我是陈姨的女儿,对我说“这、这、这橡子粉,也是、是个好、好、好东西,不、不、不容易,吃到。”我抬头看着他故意问道:“那你说一说怎么个好法儿呀?”他纯朴但一点也不笨,我言语间的嘲笑竟将他的脸刺得通红,可他仍然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姑、姑娘、纯、纯、纯绿色食品,增加、免、免疫力,能、能长、头发、头发、骨骼…… 好处、多、多、多着呢、能、美、美容!”原本我是对他爱管事儿没好气儿,但听到他真诚淳朴的回答,于心不忍又夸赞起他家橡子粉味道确实很好。到达旅馆时,我和陈姨简直累坏了。我奔到楼上放下背包脱去脏衣服就去洗澡。因为山上天气很潮湿,夏琪已经提前帮我把电热毯打开了,被子里热乎乎的很干燥。晚上夏琪喊我一起到后面的餐厅吃饭,因我太累了贪睡便没有同她们去。等她上楼来的时候竟将饭菜端到了我的房间里。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夏琪干吗要这样麻烦呀,反正行李箱里放着零食呢。”她答道“这可是陈姨执意要我带给你的!还要看着你吃呢。”“好好好,我遵命!”,我俩都笑起来了。我吃饭的时候,夏琪默默地坐在桌子前,拿起了昨夜里我一时兴起之际写生的两张小画,十分认真的端详着,问道“莫愁,可以多画几张送给我吗?”“哎呀,画得又不好,这是练习的,你要这个做什么?”“我,我想挂在我跟表姐合开的会所里!”“开的会所?你不是一直在中储粮上班吗!”“已经不在那儿了!”我愣住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前年年初的时候。莫愁,讲实话会所能开起来全因我表姐。她先前邀请我投资了一小部分钱,后来我见着生意是那样好,就辞职参与经营。你知道吗,因为茶叶和食材大多来自稀缺和珍贵的途径,可真真是暴利行业呢!”夏琪猛然间告知我,她在从事一项暴利行业,一时间我竟慌了神,小声问道:“噢,会一直做下去吗!现在廉政建设抓得紧,真要慎重考虑的。”“哎,是啊,现在政策收紧,生意不比之前,一些民间组织的会议招待,是充面子的那种,现在都没有了。我的路虎车和房子是这两年赚的钱加上刷信用卡的钱买的,今年已经感到很有压力了”,夏琪踌躇地说道。“现在国家财政方面频繁下发文件,类似84号文件的内容,金融政策已有新变化,最先影响到的是银行,前些天局里召开会议通知银行要进行内部业务整改,恐怕接下来就要对民间融资项目实行管控”,我说道。“在会所里我也听到有人议论过此事。”“是呀夏琪,还是不要去涉及民间融资项目了。”“莫愁,下山我就着手检查风险,会一手清理负债,一手整理资产的。”这番出乎意外的对话竟使我与夏琪从暮光时分一直畅谈至深夜凌晨。次日清早,外面的雨哗哗地下着,我伸手打开窗户,雨声变得更响亮了,向外望去,这时候群山的形象分不出了远近,都染成一片白,罩着窗外全部的翠绿。虽今日我双腿有些酸痛,可又不想一直待在房间里,等待雨小些了,我下楼到前台那儿找来一把雨伞正要外出,陈姨走过来跟我说她要陪着我一起前往。山上为了营造出清净雅致的居住环境,旅馆四处散建,且今日有雨,人们都待在房间里了。路上只有我和陈姨悠闲地走走停停,转到了武侯祠门前的石拱桥处,站在小桥上能望见院子里的道士正在练功,一切都在静悄悄地进行着,竟使山中显得更加安宁了。我让陈姨和我一起做深呼吸,吐旧纳新将新鲜的森林氧气吸聚体内,凝化在血液里,一会儿我和陈姨就涨得满脸通红了。陈姨又帮我在桥头那处录了几段影像,其中的黑白影像很有意境,我特别满意。石拱桥旁边生长着一棵棵分外高大秀挺的树木,树干被雨淋湿后颜色变得黑油油,在黑白照片里它们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像一道道直冲云天的黑色烟囱。可明明我们身处于自然环境里,却偏偏似站在现代文明的工业丛林中,如此幻化莫测。我跟着陈姨来到武侯祠的大殿里参拜了“神仙”,这座道院以显示道家宗派之神力,纪念距今久远的上古神位,在近年修建起来了。神殿的历史并不算长,不过里面神的传说却颇为久远。殿外左右种着松树、银杏,殿内沿三面墙供奉着各路天神,据说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那位保护神呢,我按照神像旁边牌子上的说明算起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并找到了我的保护神,认真的端详了他红红威严的脸后默默记下他的神号,虔诚地向他行礼。这时,一个道士走了过来,他拿出竹签筒请我们抽签,我和陈姨各自抽得了一支上上签,我自然是开心的,我将此归功于我对保护神虔诚的态度而获得的好运,陈姨也说“要宁可信其有呢”。我们走出武侯祠的红色大门,抬头看见几道阳光正从金粉色的云层里射了出来,天空放晴了。在回旅馆路上,遇见夏琪带着孩子在路旁的两口大水缸边玩耍,我也开始在那儿逗她侄儿。他扬起小手指着天空,回头望着夏琪,嘴里不停“嘟嘟”地说着什么,不甚清楚,像在说……什么花儿?我让夏琪做翻译,夏琪抬头望了望空中的树梢,又问他道,“是鸟儿?还是花儿?”小孩子见夏琪抬头去寻,更要挣脱开她,朝天空挥舞着小手臂,又“嘟嘟”地说了起来。我也好奇地抬头去看,“呀,是彩虹,瞧,在树梢后面!”我惊呼道。大家抬头仔细看去,果然见有一小段弯弯的美丽彩虹正挂在树梢上。人们开始拍照并夸赞小孩子的眼睛真尖呢。我和夏琪教他说,“彩~虹~”,“那是彩虹啊”。小孩子闪动着明亮亮的眼睛欢快地说道“彩~红~”。我笑道“你瞧,他真聪明,学会了呢。”午后旅店门口的路上又开始热闹,有电车通过了。我们商议去玻璃栈道那处逛逛,然后再去看一看雨后瀑布。到了玻璃栈道看见入口处涌着一队旅行的人,我和夏琪身处在他们中间并不感到悬崖峭壁上的玻璃栈道有什么可怕。叔叔、阿姨和陈姨只敢从石洞里穿行走过。陈姨嘴硬说不是自己害怕,是节省了钱呢。我便对着石门洞笑她说“谁都不服,就服陈姨呢。”对面山下的桥上,晓伟正在和他的家人们在那里拍照。叔叔招着手呼喊她们,她们听到后也向我们招手,邀约我们一会儿在谷底瀑布处汇合,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在上面走,她们“一家人”在下面走。通过长长坡道,再走上一大段十分陡峭的石板路,可望见谷底处有一泓青池水,光影斑驳似有锦鳞往来,原来是山峦阻挡着的游人身姿倒影在了水面上。山峦下池畔一角的绿植物身姿中有一条银色白瀑正飞漱其间,山池上荡起一层如梦的水雾。可惜胜景之地我们却无法通达,若想去到那处需沿原路返回绕到对面的山上,从那儿再走下去。想想回到旅馆的路程,我们驻立原处远望一会儿那片水光美景就已感到很满足了。遗憾的是被峰栾遮阻着视线并没找到晓伟和他家人的身影。走回旅馆的路上,我们累出了一身汗。大家说回去要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对陈姨说感觉山上的水湿滑滑有点儿粘呢。陈姨说这些水是经历过山上的草木和石头走了很远的路才沉淀下来的,听她女儿讲水里面含有丰富的矿物质,长期用这些水洗脸是可以美肤的。她曾见证过她女儿待到封山时下山的那会子,真的要比山下人的皮肤好呢。我想起陆羽《茶经》讲到茶之煮中的记载: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为何山水上,因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足以见得自古人们认为深山中山水的好处了。晚饭时,夏琪告诉我她嫂子让她把孩子先送回去,因这两日接连着下雨,夏季山上又潮湿,她母亲的腿疾昨晚又犯了,遂计划待冬季再过来长住。“什么时候走?”我问道。“明天一早就动身下山”,她回答道。她见我面露失落之情又说三天后她会上山来与我再汇合的,又叮嘱道,“莫愁,你一定要等我来哦,咱们还要一起到老君山呀!”“我当然会等你的!”我答应道。次日平旦,我与夏琪一家人依依道别!叔叔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他又拜托陈姨多费心了。汽车发动了,目送着夏琪的车子离开后,我和陈姨走到旅馆门口的电车旁,坐上电车去往玉皇顶景区了。考虑到这座高山上没有索道,需要攀上去,再下行走回来。陈姨对我说可以抄近路走,只是比较险峻一些。我问能节省多少路程?陈姨回答大概几公里吧。我又问路上有行人吗?她说固定地点有卖东西的人。我一想来来回回路程这么远,一定会有不少人抄近路走,于是决定走近路了。登山不是下山,不一会儿我便走得气喘喘的,反正今日是不登金顶非好汉了。山间曲径幽路的两边被青苔覆盖,松松、软软,毛毛、茸茸的,连那树上、石头上也净是些苔藓。离开了这段布满了青苔的路,再盘曲直上我们看见了一处水流,此正值盛夏晌午,如伞盖的树顶上方骄阳喷焰,在这湿漉漉的林中,被太阳照射到的地方升起来一缕缕轻烟。此时我和陈姨的身上已湿薄,脸上也流淌着汗水,正当我们又热又累的时候,看见前面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木屋,便快步走去。一对黑黝黝的老年妇夫正在那儿卖速食,这真是路途中的惊喜呢。清澈的水从小木屋旁边流过,在此处汇成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水盆”,溢出去的水往下游流走了。这个巧夺天工的“水盆”可以用来洗菜、洗碗…… 我擦着脸上汗水说道“真热啊!”那个老妇人忙招呼道“哎呀,衣服都出汗浸湿了,快过来歇一歇吧”,我和陈姨走了过去蹲在“水盆”边,用双手掬出一捧清冽的水洗了把脸。我感叹道“这儿的环境真舒服呀!”老妇人转头对我说道,“姑娘,这可是在夏天啊,这个季节你们来住上三五天,或是最多住个十天半月的觉着舒服,但冬天呢?这里可是冷死个人呢!”我问道,“大娘,冬天封山的时候你们也在这里吗?”她笑了,说道,“十月末的地上水都已极寒了,冬天的时候我们会住在前边儿半山处的家里,等次年夏初的时候再来。”佝偻背的老妇人在那个天然的“水盆”旁边清洗今早老伯背上山的那筐黄瓜。老伯见妻子在洗黄瓜也要一起洗,老妇人却不让,非让他去边上歇会儿脚。陈姨夸赞他们真是一对儿神仙眷侣,老伯听后十分开心,蹲在老妇人身边帮妻子捋头发擦汗,二人如年轻情侣般的互相照应,这份温暖的依存之感竟令我心十分动容起来!当我们要走时,我悄悄从背包里取出了两百元钱压在盘子下面,虽然不多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吧。“姑娘、姑娘,”是老妇人发现了钱,她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来“姑娘钱给的这么多,用不了的!”我摆摆手说道“没关系的大娘,收着吧,再见了!”我们身后传来她反复念叨的声音“保佐你们,保佑好人一生平安,下次一定来,不要忘了。”我大声回道“大娘,明年我们还会再来的!”我小小举动竟使老妇人这般感动,叫我非常惊讶,我问陈姨道:“山里艰苦,山里人为什么还要一直住在山里?”“大概因为已经适宜了吧,在山里住久了的感受就像脚穿在合适的鞋子里一样舒服”,陈姨回答道。我们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看见几个路人从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蓝衫的女卜师身旁走开了。算命的女卜师坐在一棵大树下,她额头很窄,眼睛很小但有神,长脸上的肌肉很紧实,使人觉得她十分健康。她看见我们后便热情地招呼起来。我跟着陈姨不好意思绕行就走上前去,她说道,“先给姑娘算吧,想求哪一方面啊?”“我还没有想好呢”,我答道。陈姨对女卜师说想算一算自己晚年的生活。女卜师将陈姨的晚年说得极富贵,陈姨自然听得是心花怒放。陈姨可不是官太太,我心里打起疑问她的占卜到底准不准呢?这时女卜师转头问我道,“姑娘,想知道哪一方面呢?”“自然要算一算姻缘了!”陈姨直爽地说道。女卜师将几个铜板拿在手里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啪”拍在了脚前边铺着的那块红布上,她审视了会儿,将铜板摆放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她抬头望了望我,说道,“这位姑娘将来是要嫁给一名武将的。”陈姨连忙问道,“你说的定是位军人了?”“嗯”女卜师点了点头。我听了不信服,就让她再占卜一次,结果,她仍然说我会嫁给武将!真是让我语塞了。一路上陈姨都在跟我打趣儿,我说我才不要嫁给武将呢,他们大多是粗俗人。陈姨说万不可这样讲,你爸爸当年也是军人,转业在县里头文章写的一流呢!或是走得累了,或是陈姨提到了我的父亲,我便不再反驳了。这段路途我们几乎全部是在树身之间穿行,最后越过浓密的云层,终于到达了美丽的玉皇顶山巅。怎样形容第一眼呢?在上空一片碧蓝下“有峰高出惊涛上”,云海簇拥的山峰上有一座供人们休息的亭台,两侧的柱子附有一副颇有章法的对联,落款为“明月居士”。我心想这“明月居士”为何人哉?他是否常冥坐于高山亭台仰望着夜色中的柔柔白月,思索这人生苦乐呢,大概明月居士是脱俗的,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明月传于的智光,他双手合十沐着一派清辉,那景致是何等寂美啊。我脑海中不禁回放起教课书中各位古先贤的形象来。古有商朝伯夷叔齐、东周老子、西汉张良等。他们皆归隐于深山之中,成就了山中有“仙人、智圣”的佳话、故事渊源流传在中原华夏山脉腹地,滋养着世代子孙。那些美丽的传说与大山早已浑然一体,如山之歌谣,世代回响。看!太阳!太阳啊!我听到人们的惊呼声,收回思绪走到柱子前的路廊上放眼眺望过去,只见一轮红日正从波澜壮阔的云层中跳跃出现。天宇间的金碧辉煌与眼前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壮丽云海浑然天成之自然大美震撼心灵!此时此刻,在海拔2216米的伏牛山系之核心,“中原极顶”的位置,观看云海、日出,这一刻将成为我生命之永恒的瞬间,我的烦恼与人们的任何烦恼一起都已渺如微尘了。回到玉皇顶景区入口处,我实在走不动,决定要到饭店里美餐一顿,这次陈姨同意了,但只许我点一些她认为便宜的菜。经这几日的同甘共苦我和陈姨也格外亲切起来,我自然变得比上次温顺了。饭店外的平台上摆放着几张大圆桌,店员带我们到中间那张唯一空着的桌子前座下。这时旁边有人惊呼道,“啊,太巧了,姑娘!”这熟悉的声音给我带来了惊喜,是晓伟一家人啊!我面露笑容毫不掩藏内心的这份喜悦之情。晓伟的家人们已经吃过午饭,围坐在桌前喝茶聊天。他母亲转身询问我们还有哪里没去?我回答说还有蝴蝶谷旁边的日月湖没有去,因这个地方离旅馆最近,打算放在最后面去。她说她们也没有去日月湖,正打算下午去呢,她邀请我们也一起去。陈姨答应她了。他母亲又问我,“莫愁,你的旗袍上衣真好看,是不是订做的?”我点头说是的,她便扭头对同行的人说道,“真是好看啊!”惹得她们又频频地回头注视着我,连着一阵夸赞,真不知她们在夸衣服还是在夸人了。后来又向我问东问西,如在省城做什么工作?有多大了?服务员把我们的饭菜端上来,她们又叮嘱我们好好吃饭,才缓解了我的尴尬。“晓伟呢?”“这老半天他又上哪儿去了!”“刚才进饭店里洗水果去了。”“会这么久吗?”晓伟拿着洗好的水果从饭店里走出来时,他穿件白色汗衫,站在阳光下像朵云彩,干净的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容像天空一样晴朗。他家里的一个亲戚大声说道:“晓伟,你看看,是谁呢?”她示意晓伟向我们这边看。小伟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时,我和他都显然有点害羞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了,回头看了看他的父亲问我道,“莫愁,你们也来了?又遇见了,真巧啊!”我忙站起身回答道,“是呢。”他母亲让我坐下来说,晓伟仍旧拘谨地站着,他的父亲便责怪他道,“咋变得这么不会说话了?”晓伟忙将水果装在盘子里放在了我们的饭桌上,我向他道了谢。他母亲对他说道:“她们一会儿也要去日月湖那儿呢!”他便又赶紧对我说道:“莫愁,一会儿我们也要去的,那,那你一定要来啊,我们会在那儿等你。”她们起身走时,晓伟的母亲又再三对我说:“你们吃过饭一定要到日月湖那里去找我们啊!”晓伟跟在父母身旁,他们好像是在责怪他不会说话什么之类的。回旅馆的路上,陈姨转头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嗯,姨,什么怎样呀!”陈姨感叹道:“那个占卜还真是灵验啊!她们看上咱家莫愁了”。我反驳陈姨不要想偏了,她们只是友好而已。陈姨十分确认晓伟对我是有好感的。我对陈姨说因为太累有些头疼,下午想在旅馆里睡觉。陈姨却鼓励我一定要去赴约,最后在陈姨的劝说下,我还是前往日月湖了。太阳高高地挂在西面的天空上,但日月湖边的晚灯却早已经亮起来了,翠绿的湖面平如明镜,照着岸边的山与亭台,一条长长的木质吊桥横亘在河面之上,幻化成了一实一虚两座桥。水面上的幻影与真实不同,上空有微风和昆虫飞动,水面却是一片寂光之美!明净的倒影映着吊桥上晓伟挺拔的身姿!此时,他已经换上一件淡绿色的军用衬衫,肩章上的五角星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在绿水青山之间是那样璀璨夺目!我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若我走过去,大概他会迎着我走过来吧,或者他会伫立在那儿等我走过去,思绪起伏难定之间我的身体又退回到了窗户后面。这时,他开始在长长的吊桥上来回踱步,并向北面张望,在西倾的余晖中,他无奈地将双手抚在了桥栏上,静静地望着水面,身形显得那般寂寞了。我想起那句“独自莫凭栏!”不禁心软起来,真想上前跟他说几句话,可时间越久我越没勇气走过去,竟一路跑回到旅馆里请陈姨去转告他,因我有些不舒服休息了,还是改到明天再见面吧。翌日起床后,我头晕难受竟真的病了。陈姨的女儿联系站点的电车将我载到了山上红十字会医药所。它实际是个小诊所,由两个相连的小房间组成。里面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正忙着给一个老工人换药。护士起身去医药盒里拿出来体温计递给我,测量后居然发烧到了38度。我担心地问道,“能在山上输液吗?”“当然可以呀”,护士回答道。我松了口气,不然会被送到山下治疗的。她将我带到里面的房间,给我扎完针嘱咐我要好好休息,若累了可以睡一觉。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嘈杂声,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在山上摔伤了,护士赶忙跑了出去。在护士和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可能伤的不轻,我听到女孩子的嘤嘤抽泣声。待她包扎完伤口离开后诊所里又恢复了平静。那位老工人触景生情与医生议论起了山里的往事。老工人说,他家就住在后山的半山腰处,前些年根本没有什么人来山上,但山里一直驻扎的有勘探队和部队,有时候部队里会雇山民去干活儿。某次很幸运他也被选中了,出发前领队会将他们的眼睛用黑布蒙起来,等到地方,再解开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他们坐在一辆绿皮军用卡车上,早晨接走,晚上送回。据他所说,当时他能判断要经过一段长隧道,别的就不知道了。他诉说着这些传奇,我们不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假,到底是他从别处听来的还是他亲身经历过呢?但这都不重要了,医生说确实有军人驻守在山里很多年的!他们的对话使我想到了军人晓伟。这时!晓伟让刚才回到旅馆的陈姨带路到诊所里向我道别,他走进来耸立在诊所狭窄的空间里,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勃勃生机。他用一种奢侈的口吻向我畅谈了纪律严格的日常生活,神态里透露着一种英雄气概!我起身坐着听他说,这是我的礼仪,对锦簇翠夏里那身军服和他明朗笑声回赠的一种礼仪。中午室外的光影透过树梢和窗户映照在了我们身旁的墙壁上。这安祥缓慢的光荫唤起了我心间一缕纤细的思绪,沐浴着斑驳光影的被单、白色吊瓶和输液管,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优美且动人起来,使我的心情如五月里绽放的花儿一样繁华了!告别晓伟在回旅馆的路上,陈姨嘱咐我在深山老林里千万不能说瞎话会灵验的。我竟无语反驳她而羞红了脸。陈姨突然问道,“夏琪什么时候上山来?”“哦,是明天!”我笑着答道,“我有个秘密正要告诉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