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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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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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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险记

涉险记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大约四点多,因为是周五,做完自己的事情后,我提前几分钟出了校门,换乘过两次公交,就离家不远了。

这是一条不长的马路,没有任何特色,中间照例是机动车道,两边是稍高一些的人行道。然而每次走在这条小径上,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一路的奔波也将结束,马上就会跨进温暖而舒适的家门,因此心情都会很轻松。

我看着路边一丛丛的细竹,绿意盎然,在初夏的晚风中,轻轻地摇曳着身姿,轻盈舒缓;一路的紫薇开得正是热烈,大大小小的粉色花球很是招人喜爱。

这时,只听见“唰”的一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赫然停在我的脚边。车上只有一个驾驶员,印象中大约三十多岁,比较瘦削的一个男人。

“姐,我是江西来这边进货,钱包被偷了,和朋友联系不上,能不能借姐手机用一下?”一阵柔和的男中音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张长方的脸型,肤色白净,一脸真诚,满含着期待。

我有点犹豫不决。

“姐,我真的遇到困难了,姐帮帮我好么?”

“那你把朋友号码报一下。”我站在车旁拨通了电话才递给他,他立即坐到离我最近的车门处,不一会儿打完了电话。

“姐,你知道马鞍山汽车城怎么走

“离这里很近,就在我家小区过去一点,你把车对直开过去,到第二个路口向右转弯,两分钟就能看见汽车城的大牌子了。

“谢谢姐。姐你上来,我捎你一程。”

“不用客气,我马上到了。”

“不是经过姐家小区那里么?上车吧,没关系的。”

“这——不好吧?”

“这里不是姐家附近吗?姐还不放心么?”

我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姐不放心什么呢?是我哪里看起来不像好人吗?”

我心里说自己是不是小心眼?大白天离家又近,五十多岁的年龄,还犹豫什么?

“行吧。”

我不自觉地坐上了车,车子平稳地驶在笔直的马路上,微风吹在脸上,舒适而又凉爽。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却不怎么平稳,感觉有点心虚,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些唐突。

“谢谢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小学教师。”

“教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真令人羡慕啊,天天和孩子在一起,多开心!”

“姐夫是做什么的?”

“他在我们区里的教育局上班。女儿是大学生,学的是法律专业,今年大四,明年就毕业了。”

不知怎么,他并没有问起女儿,我自己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之后好像没有再说些什么。

一会功夫就到了目的地。我正准备下车:

“姐,对不起。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姐能帮助我吧?”

“怎么帮?”

“我朋友急事一时赶不来,姐给我加点油行么?回头我把钱微信红包给你。”

“你不是和朋友联系了吗?你朋友应该帮助你的呀。”

“他现在有事,这会儿来不了。”

“那你等他一下吧。”

“姐,我真的赶时间,你就帮帮我吧。”一双眼睛直视着我,我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住了。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我立即拉开车门跳下车,硬着心肠快步走开,心里直犯嘀咕:自己是不是不应该?似乎应该帮他一下?一边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今晚,海龙和防震来串门,他们是弟兄俩,也是本家的侄子,为人很好,亲戚之间也经常走动。先是叙了一阵家常,我本不打算告诉他们,时间一长稍不留神,就把下午的事情说了,我觉得说很是轻描淡写。

没想到这一下就像热油锅里进了生水,他们的反应这么激烈。

“小妈,这是真的假的?!”这是哥哥海龙先开了口。

“小妈,你肯定遇到骗子了!”在得到我的证实后,弟弟防震马上接了一茬,明确下了结论。

 “现在的骗子之所以能够得逞,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这是我家里人说的。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骗子,也许人家确实遇到了困难?”一对三的局面明摆着,我只能据理力争。

“这还不是骗子,什么样才算骗子?!”他好像就要爆发,脖子上起了几根青筋,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斯文。

“小妈,这人肯定是骗子。现在开车,路标路牌导航,那一样不是现成的?再说哪个驾驶员到马鞍山不知道汽车城?哪个驾驶员问路还需要带人上车?!”

“小妈你想,是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他为什么单单找你?!”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好险啊。”

“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舒舒服服地说话,真的很幸运!我们听了都害怕。”两个侄子轮番上阵。

“那如果真遇到了骗子,会怎么样呢?”一顿夹枪带棒,打得我没有招架之力,自知理亏,傻傻地问了一句。

“怎么样?一顿苦头是跑不掉了。先交银行卡,你自然不肯交,不收拾你才怪,打你是轻的!”

“我好好借手机给他,难道还真的要挨揍?!”

“向你要钱你给不给?”

“不给。”

“要你说银行卡密码,你说不说?”

“不说。”

“那你说揍不揍你,不揍你揍谁?”

 “小妈,这些都还是轻的,如果那样你就非常危险!你仔细想一想,交不交银行卡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你不交,他们逼你交,恼羞成怒之下,下手失去控制,小命很可能不保,不打死也会打残,至少是断胳膊断腿;如果你交了,他们拿到了钱,怕你事后报警,也有可能撕票。

我浑身直冒冷汗,感觉颈脖后面一阵发凉,冷嗖嗖的,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一把尖刀横在那里。

“那我不理解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让我好好地下了车,没有动我?”这时的我完全外强中干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投降。

“小妈,骗子很可能开始是准备绑架的,看你五十多岁的妇女,穿着又朴实,孤身一人走在路上,以为你就是打工的。后来听到你俩的职业,又知道妹妹是学法律的,摸清了你的底细,想想如果真的做了,事情会闹得很大,他原先只想弄点钱,没想到超出了预先的估计,当然不想惹出大的麻烦,可能权衡再三,才让你好好地下了车。”

防震耐心的分析给我听,就像对待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你们单位的同事一个个精明很,孙老师、许老师,哪有一个人像你这么随便?两句话一说就上陌生人汽车?胆子太大了!现在年龄还没有七老八十就糊涂成这样,将来退休后还不知被骗成什么样子!

 “这是五十几岁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说得好听点是天真,说得难听点就是头脑简单,就是愚蠢!”

他连珠炮似的不断轰炸,完全不顾及两个侄子还在跟前,我觉得自己真是颜面尽失,脸皮被削光了。

“小妈,你电话都不该给他打,你手机一给,他就知道对手很好骗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自认倒霉,你们不用发愁,也不用管我!” 我已经无计可施,只能蛮不讲理。

“小妈,我现在想想都后怕,真要被人绑架了,我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那叔叔和我们一个大家庭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那肯定是报警了,估计明天能上个马鞍山头条,标题就是:五十岁女教师被骗记!你自己说是不是笑话?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他一边苦笑、一边嘲讽。

两个侄子终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听到他这样一说,想到可能出现的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脑子里立刻闪现出领导同事、家长学生、亲戚朋友、左邻右舍的身影,我似乎看见他们一边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些什么,一边嘀嘀咕咕、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我似乎看见自己就像一只黑夜里才敢溜出洞外的老鼠,一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一边蹑手蹑脚、惊魂未定地四处逃窜…我觉得自己一定没有办法面对,一定承受不住,一定没有勇气担当…

这一刻,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之至!

 “现在怎么感觉一切都变了味了,难道什么人都不能相信了?一个大活人走在路上就要被骗走,难道就没有人真的想要求帮助?”我也是不争气,不知不觉就有了眼泪。

“一个年过半百的劳动妇女,谁会要你帮助?自信心真是爆棚!”他又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决意要让我清醒。

“小妈,不上车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一上车你就成了被动,一切由他控制了。”

“如果人真正有困难,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但上人家车是大错特错了。”他看我满脸委屈,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批斗会到此结束行不行?我知道错了,下次注意不就行了?”

“你还想有下次?真的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完全不知死活!”说着他又激动起来。

“哎呦,真是活不了了,随便你们说吧,我去睡觉了。”我第一次丢下客人,逃进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眼泪不停滑落,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到这种下场?不过就是给人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就是搭了一下便车,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至于这么大反应,被批斗成这样?

但是扪心自问,他们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现在看来,真的存在那可能。为什么当时没有警觉,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是不是天天跟孩子在一起,生活比较顺意,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实际早与社会脱离,已经不能适应现在这个复杂的社会?已经忘记了还有人心难测、人心险恶?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他人的问题?还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纵观当今社会,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早已被丢弃在路边,成为街角的垃圾;见义勇为、侠肝义胆已然是阳光下的水汽,越发的稀薄珍奇;成人之美、舍己为人更是城市的雾霾,人人嗤之以鼻。放眼当今国家,人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个个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已经自私、冷漠到了一定程度,这样的情景随处可见,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人与人蒙着灰尘、心与心流着冷血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坐在车里,恍惚中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驾驶员,不再是一张和善的脸,冷得就像一坨冰块。这一次我们没有任何语言交流,黑暗中车子跑得飞快。

小车在一处老楼前停下了。我不想下车,他铁青着脸猛地一拽,我差点从车上摔下来,身体不由自主的随他向前,跌跌撞撞地被推进一间小屋。这是一间阴暗的地下室,四面均没有窗户,只有一盏老式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线,屋里没有任何陈设,俨然早就废弃了的。我赫然发现自家男人也在这里!他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带来的?”

我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扑上去用力拉扯他。但是就像一尊木头雕塑,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短小粗壮,胡子拉渣,嘴里叼着香烟,手拿一柄尖刀,径直走到我跟前,从裤兜里掏出两张银行卡,在我面前晃了一晃:

“看清楚!这是不是你家的,密码是多少?!”

我一看还真是我家的工资卡,不由得大声质问:么在你这?你是怎么拿到的?!

“你他妈的少啰嗦!密码是多少?!”

“不知道。”我像蚊子哼哼似的。

“啪啪啪!”几声脆响,身上重重地挨了几拳,我踉跄了几步,还是跌倒在地。

“多少?!”

“真的不记得。”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我家男人身边,没有任何犹豫,拿起刀就在他脸上一划,我立即看见了一道血痕。

“多少?!”

    我哆哆嗦嗦地央求他:“大哥,我想一想,我想一想。”

“快点!不许耍花样!”

说着转过身向墙角走去,乘他不注意,我冲上去一把抢过银行卡,猛的一下一撇两断!两张卡片当场断裂。

他冲过来一把揪着我的头发,顺势把通红的烟头向我头上狠狠地按下去!

“啊!”

一声大叫,我惊醒了,满头是汗,惊魂未定,头疼欲裂!

原来是头撞上了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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