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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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地写点小东西，算起来有四五年了。
开始纯属信笔涂鸦，基本是千字左右的“豆腐干”，或是随意戏谑的打油“诗”，完全是率性而为地跟着感觉行走。
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暑假旅住深圳，是我第一次在南方生活，许多陌生而新鲜的气息，伴随着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这座朝气蓬勃的年轻城市，美丽谦和、勤奋进取、生机勃勃，让我有一些小小的的感触，对闽南这一片热土有了初浅感悟，也是因为时间富裕，平生第一次开始“写作”。先是“诗歌”《鹏城，我爱你》、“散文”《细雨》，女儿对我鼓励有加，一时间兴味大增，又一鼓作气完成“随笔”《南行漫记》、“短篇小说”《涉险记》，以上便是那个假期的全部“作品”。返程时一一细读，竟然觉得有些意味，也认为这个假期忙碌中很是充实，一种满足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时光温柔，清浅流逝。生活犹如一条小河，平缓里偶有蜿蜒，宁静中稍感孤寂，觉得内心有了小小的苏醒，情不自禁地有些萌动，有意识想要记录什么，想要抒发几缕心绪。清寒的岁月里，那些触动、牵动、心动的物事，那些思念惦念、想念怀念的人儿，那些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瞬间，那些渴望珍惜、期待拥有的美好，那些故友离散、至亲离别的悲伤，那些不能言明、抑或无法言说的时刻，那些心潮起伏不止、甚至泪流满面的夜晚，均会在笔尖得到畅快淋漓的宣泄。诚然，这时的叙述十分稚拙，阐释亦是浅显，但已然表达我的真情实感，这一份诚恳真挚的倾诉，是不是也有一些美好？这些日落前的美丽一刻、冬日里的温暖时分，这些缓缓流淌的朴素文字，带给我切实的力量，鼓励我努力前行，也慢慢改变着我的容颜。至此，贫乏单调的日子开始走向丰富温暖，略感虚无的人生有了新的希望，生命再一次扬起风帆……
正式走上文学这条路，是在退休以后。
写作不难，用心写作不易。交出一篇稿件，终究想要有点质量，起码得令自己满意，所以一定倾情投入、全力以赴。过程中也有顺利推进之时，那样的“弹指一挥间”真是由衷的喜悦，但更多的时候总是磕磕袢袢、坎坷不断。每当这时，往往抓耳挠腮、痛苦纠结，可怜自己没有任何中文基础，一辈子与高等教育无缘，实乃人生憾事。早年中师毕业，谈不上任何文字功底，几十年浑浑噩噩，学习二字早已忘却，闲暇时偶然也会阅读，不过蜻蜓点水而已，纯属消遣打发时间，加上本身经历简单天资愚钝，现在忽然需要输出，才知道腹中竟然不存半点墨水，但事已至此亦是别无他法，只能希望勤能补拙。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既然有这一份小小的喜欢，还是不要辜负了才好；既然已经决定起航，那就不必心存疑虑，只能义无反顾向前挺进。
去年春节正式离岗，正逢武汉新冠疫情爆发，全国人民度过一个难忘的新年之际。一家人安静地蛰伏在家，每日关注均为同一主题，自然是疫情的最新发展动态。那一段时间，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静等播报。注视着荧屏里一串串令人惊惧的数字，注视着医护人员在前线殊死搏斗的动人场景，我只有默默祝祷，祈求上苍能够庇佑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护佑中原大地能够遇难呈祥、安全过关，护佑每一位白衣战士能够健康无恙、平安归来。有感于这些普通公民在国家危难关头，甘冒随时可能感染的危险，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义不容辞地逆行至前沿阵地，奋力搏击在抗疫第一线；有感于那些平凡生命与病魔艰苦斗争，其顽强无畏的精神、百折不挠的信念、非凡的求生意志，一次次地震惊震撼，一次次地深刻感动着我。一边是地球环境日益严峻，大自然早已敲响警钟，而人类仍在肆意毁坏、浑浑噩噩不能警醒；一边是生命的无比脆弱，犹如蝼蚁微尘一般渺小，然而在巨大灾祸面前，却能如此坚韧不拔、坚强不屈！一幅幅、一帧帧、一段段感人肺腑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不歇，久久萦绕在心头，于是踱步徘徊思考一日，径直坐到电脑前，毫不犹豫开始码字。
因为对医学行业的陌生，只能临时抱佛脚，在百度上先做功课，重点是护士的日常工作、重症监护室的情形以及对病危者的临终抢救（死亡的病例就是参照ICU里的图片进行描述的）。搜索学习的过程中，深感今天的写作之幸福，互联网时代的资源共享、电脑书写修改的便捷，庆幸之余觉得务要客观表达，更需严谨真切，前后大约两周的时间终于定稿。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青年作家网正在举办文学大赛，开始以为没有资格，后来才知道自己正当“年轻”，干脆利落直接投稿参乎了。期间标题几经更换，为了增加紧迫感，也觉得当前的新冠疫情确是一场瘟疫，应该反映实际的情形，因而最终确定为《瘟疫迫近》。这篇拙作有幸荣获2020·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小说组一等奖，对我很是鼓励。欢呼雀跃之中，除去衷心感谢，委实激励了我千里跋涉的决心与信心。
然而这场注定一个人的旅行，确有许多的苦楚。于我而言，孤独冷清倒在其次，最痛苦的是无人引领，只能在深夜里独自探索。无边的黑暗中，常常觉得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沼泽，左边是纵横陈列的无数沟壑，右侧是绵延不绝的灌木荆棘，前方则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万丈悬崖，感觉几乎无路可入，简直叫人无法喘息。但天生劳动人民的我，继承了父母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不甘不肯也不会轻易认输，务必要努力拼搏，务必要坚持到最后（吹一把小牛皮，有点不好意思了。呵呵），所以摸索中时时碰得鼻青脸肿，甚至头破血流；每每误入歧途，又灰溜溜地重新折返；屡屡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寻遍四周发现仍是一无所依！那一刻几乎就要放弃，遍体鳞伤之余抬头遥望，依稀看见两颗晨星散落在天边。几丝微弱的光线隐隐投射过来，我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混沌中仿佛看见一点朦胧的暗影，似乎有一径细窄的缝隙，又叫我萌生出一点希冀。仰天长叹几声后，我再度收拾行囊，低下头去艰难地挣扎出来，匍匐爬行一段后终于站立身体，抖抖索索地又一次踽踽而行了。
早晨九点左右，家务收拾停当，主人一头扎进“工作室”。朝南的书房约十四五平米，每一天均有很好的阳光。一位“女士”端坐中央开始码字，背后是一面墙的书橱，真是惭愧得很，书没有几本，杂物倒是不少；左边是我钟情的飘窗，几盆绿植并肩而立，完美展示着自己的娉婷姿态；右侧为一张宽大的紫红方桌，一只淡青色瓷杯默默静候，始终不离不弃地温暖陪伴；近旁是一尊孺子牛的镂刻铜雕，低首扬蹄的大黑牯正在奋力蹬踏；仰面有一幅两米长的横轴，褐色竹条上镌刻着诗仙李白的《将进酒》，娟秀的行草很是赏心悦目，但我更喜欢诗的意境。屋外又是另一番景象：窗下是一小片树林，西南为一条刚刚翻新的柏油路，远处有广阔的田野，呈现出一派丰收在望的秋日金黄。此时，室内光线柔和，安静而又舒适，伴随着“噼噼啪啪”的低响，轻快的敲击时而断断续续，时而接连不断，心无旁骛的专注中，耳畔却从未清净：枝头，几只小鸟叽叽啾啾不止，也不知是在卿卿我我还是激情辩论？远处，几台机器在哪里轰鸣，宛若舞台伴奏般一直低吟，总也没有歇息的时候；近旁，马路忽然十分繁忙，竟然可以车流如织，所以虽一个人独处，其实是热闹欢腾的。途中站在窗口伸个懒腰或是发会儿愣怔，眺望几眼蓝天白云大树田野，都是我很美的享受。这一刻，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人儿清欢、心儿酣畅，回眸是深浓的绿色与澄澈悠远的晴空，一切都是最好的了。
写作中虽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但也有更多更深切的欢乐。那些“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向往，那些“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甜蜜，那些“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甘美，那些“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的怅惋，那些“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痴情，那些“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的缠绵，那些“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的等待，那些“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那些“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圆满，这一份幸福真是无可比拟，无与伦比，无可替代！也终于换来我这位年届花甲的文学“小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坚定与决心。
去年7月动工写作《进城》，前后历时十个月，开始计划是中篇，不料从五万、十万到二十万一再延伸，最后成稿23万字。这是我第一次尝试长篇，行文至三分之一处，身体出现问题，幸好不算严重，考虑半天后决定继续，期间没有偷懒懈怠，私下曾为自己的勤勉嘚瑟几回，觉得自己尚有一点意志力（过年时跟女儿叨咕这事，她奖励我一个皮包，价值人民币1500元，是笔者目前为止的高档奢侈品，只有出席“重要的外事活动”才让它隆重登场，每次总是小心翼翼地伺候，仿佛它倒成了主人似的。呵呵）。殊不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十六七万字时最为艰难，就像长跑运动员在中后期遇到挑战，完全疲惫不堪，特别抵触排斥，根本不想继续，一刹那居然产生逃离的念头。那一段心中着实惶恐，觉得不能任其发展，必须把小火苗掐灭在萌芽状态，不过身体自身的诉求也不可忽略，于是做出微调进行休整。那两日逛街采购吃喝玩乐，又去KTV吼叫几嗓子，任它五音不全是否在调上，管它是噪音杂音还是海豚音，一番肆无忌惮的疯狂折腾后，精气神明显提高，之后便铿铿锵锵地一路高歌猛进了。这件事也让我有了新的认识：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只要想做，办法总比困难多。
现在，我已深深爱上文学，虽然伊人仍是在水一方，仍然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我毕竟已经走向她，而且一厢情愿走到了她的面前。这一刻，这位美人依然冷若冰霜，依然面无表情，但我强有力的拥抱让她无法逃遁，她似乎已被这一份痴迷的执着打动，若即若离中偶尔也会半推半就。如今触摸她的身体，不再那么凛冽寒凉，零星的、些许的柔软，我已真实感受，殷切期待这位高贵的女王有一日能够张开双臂，还我一个深情的回吻，将是我这一生莫大的幸福。
一路走来，从起步到行走，虽是蜗牛一般缓慢，终是一寸寸向前，一点点往上，回首过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迈出坚实的一步。山谷那边，遥望中似有一抹淡淡的绿色，峭壁上亦已开出两朵小花，那般弱小稚拙，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但生命的种子已经存在，而且破土而出了。抬头仰望，前方的路依然十分漫长，依然艰险无比，依然山高水远，但此心可鉴此情可表。愿上天赐我福佑，让我有福气有勇气继续攀登，必将坚定不移、无怨无悔、风雨兼程、一路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