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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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爱情
（一）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清晨时分，天空就已是赤色无边，没有一丝云彩，好似一只巨型怪兽，完全张开着它的血盆大口。一会儿的功夫，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先是鲜红的一坨，刚一露脸就显示出了无比强大的威力，那么热气腾腾、那么热力四射，仿佛是要把火热的本性完全显露出来，一开始就炫耀出它的巨大威力，让人不敢正视，不忍正视，只想赶紧闪躲到阴影里去。
这是一座黑瓦灰砖的三间正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虽还算整齐，但墙体斑驳杂色，灰白的墙面早已失去原来的本色。大门西边，几个硕大半干的褐色牛粪饼稳稳地附着在砖块上，成为墙面唯一的装饰。屋子东南角有一颗枣树，已经生长得很高，细细碎碎的叶子不很稠密，但绿得精神；三三两两的小枣清晰地悬挂在枝头树梢，在早晨的红日映照下格外亮丽，轻轻摇摆着向路人招摇。一两只蝉还在坚守着不肯退出历史舞台，不知挣扎匍匐在哪段干枯的树皮上，向天发出最后的悲鸣。
门前，完全是另一派热闹的景象。一只麻花母鸭带着一群儿女正在啄食。一位中年妇女把半勺稻谷撒到半大的水罐里，顷刻间，“嘎嘎嘎”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几只小东西以罐子为中心，挤挤挨挨围成了一个标准的实心圆，杏黄色的小脑袋几乎没有功夫抬头，一直欢乐无比地埋头啄食、寻找、啄食；两个光腚的孩子端着饭碗在跑动，小嘴“呼哧呼哧”地喝着，碗里的汤水不时向外泼洒着…
不一会儿，房前出现了两个陌生的男子，只见他俩在墙根下交头接耳说了点什么，就径直向屋子里走来。
“你好！请问这是小洁家吗？”
“是的是的，你们是？”
“我们是小洁的老师，我是她班主任。你是——小洁的母亲？恭喜你家小洁考取了中专。”
“快坐快坐！老师你说什么？什么中专？”
“大婶，意思就是你家孩子跳出农门了。以后不用种田了！”
“不种田还能干什么？”
“只要再上三年中专，出来国家分配工作。以后她就是国家的人了，就是公家人了。”
“老师，这是真的？还有这个好事？那小洁以后就有吃公家饭的小本了了？”
“是啊，大婶，你家小洁这次考得很好，分数很高。我们公社总共就录取了两名女生。”
“老师，谢谢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就在这里随便吃点。”
“谢谢大婶，我们吃过了。这次是来通知小洁过两天到县城去体检，噢，就是检查身体。”
“老师，对不住你们，我有桩事想问一下。”
“说吧，什么事？”
“马上要包产到户了，小洁后面能不能分到田？”
“噢，可能我没说清楚，大婶是这样的：小洁到哪里上学，就要把户口迁到哪里。分田是按户口算的，户口迁走了，自然就分不到田了。”
“分不到田还得了！这不是要人命？！队长说一个人有一亩多呢。”
“大婶，小洁以后成了公家人，国家每个月发工资，有吃有喝，还要什么田？你家孩子泥腿子是彻底甩掉了！”
“看你说的？田可是命根子！她不要我们不能丢。”
“大婶，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那老师我们小洁今年不上了，等下半年分到了田，明年再上行不行？”
“这哪行？！国家政策定在这里，还能由你说了算？大婶，孩子今年考得这么好，你可不能耽误她！这是她一辈子的大事，不然将来孩子一定会怨恨你的。”
“唉，这孩子也真是，你说要是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上，多好！”
“大婶，可能你不知道，现在形势是这样：你出五百块钱都买不来这样一个小本子呢！”
“这样啊？”
“你千万不能耽误孩子，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不然你一辈子都亏欠了孩子，对不住孩子。”
“晓得了。”
“大婶，你可不能马马虎虎的，要想清楚了。等孩子父亲从地里回来，你们一家再好好商量商量！”
（二）
也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已经到了日落时分。遥远的西边天空，几片晚霞如赤练一般，轻柔而又缓慢地漂浮着，悠然而又安静，淡淡地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
校园西北角，一棵老槐树下。一张深色条凳上，并排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身材略高，面容精致，一件纯白色的衬衫搭配一条湛蓝的牛仔长裤，显得干练洒脱；女生身着一条豆沙色的连衣长裙，将青春的身姿剪裁得恰到好处，曲线饱满，玲珑有致。
“小洁，你说什么是爱情？”
“大光，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要不你先说说？”
“中文的爱情，就是英文里的Love(爱)，英文解释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强列的依恋、亲近,以及无私专一并且无所不尽的情感,还有向往未来的生活。”
“这个定义好像很全面，这是多么真挚而美好的感情！非常让人向往是不是？”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总结得更简洁明了：两颗心灵很孤独，彼此需要慰藉,就叫做爱情。”
“这个倒不像是解释爱情的。我觉得最好的爱情还是青年男女之间那种纯洁而美好、无私而忘我、全身心奉献的爱。”
“小洁，你知道吗？我向往的爱情是舒婷所描述的那种，就是两棵大树之间的爱情，永远并肩站在一起，互相依靠、互相扶持，共同成长，一起飞扬！”
“大光，我没有你那么高的志向。我只是这样想：真正的爱情并不是两个人百分百地完美搭配，而且真正的默契，可能无需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知道彼此心中的浓浓爱意，无须言语不用承诺。我觉得这就是最棒的，也是最美的！”
“小洁，你说的太好了，这就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也是我所向往的。”
夕阳中，两张生机勃勃的脸互相对望着、凝视着，彼此都含着笑意、喜气洋洋的。男生看着女生乌黑的秀发刚刚过肩，犹如墨缎一般整齐地排列着；一双星星似的眼睛，分明盛满了一整弯清澈的湖水，黑黑的眼眸写满了温柔二字；长长的的睫毛弯曲着，金色的阳光中，但见额头发际线下的绒毛那么细，那么软，然而清晰可见；精巧的鼻翼似乎是在轻轻翕动，小小的耳朵几乎就是透明的粉红色…
男生挺直安静地坐着，眼睛里思想里好像再无别的什么，只默默地深深地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女孩的脸正面对着徐徐下沉中的夕阳，稍倾微微地抬了起来，脸上一片闪光的金红色!
又一个周末来临，晚饭后为避人耳目，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影院。这时的电影院上下两层均已座无虚席，两人刚一就位，银幕就立即活了起来，一下子生动明亮了！幽暗的光线中，只见女生专注于银幕，聚精会神；男生则左右偷偷张望了一下，随即把一只手悄悄地移过去，先是搭在女生的肩上，见对方没有明显反对，赶紧顺势搂住了女声的颈脖，女生努力地动了一下，没有挣脱，反而被对方箍得更紧，身子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偏向了男生这边，与此同时，男生的脑袋也移到了中间，不一会儿，两颗脑袋并到了一起，再一会儿，两张脸慢慢挨在了一起……
宽阔的银幕上，“铁塔尼”号大型豪华邮轮已经到了正要沉没的最后一刻。在这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分，电影呈现出几组令人记忆深刻的镜头：客房里，冰冷的海水正在快速渗透至每个角落，一对老夫妻互相紧拥着躺在床上，安静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那么坦然、那么从容、那么优雅；舞池里，几位音乐家明知死亡就在眼前，依然演奏着雄壮的生命进行曲，他们演绎得如此优美动听、如此激情四射，好像周围的一切跟他们全无关系，彻底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再看混乱不堪的甲板上，大副拼命指挥着一批批妇女儿童登上救生快艇；在密集拥挤、喧嚣嘈杂、错乱无序的人群中，忽见一个猥琐的男人随手抓住一个孩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快速翻越栏杆也下滑进了快艇，瞬间一动不动地跟妇女儿童就坐在一处；更多的人在拼命奔跑，就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想要立即躲藏却又完全无处躲藏，只能在甲板上惊慌失措、来回穿梭、不断地发出尖利的嚎叫！
这时，邮轮突然从中间“嘎嘎”崩开，几分钟内彻底断为两截！前半截整个竖了起来，甲板上的人们就像从平地猛然攀上了悬崖绝壁，从几乎垂直的顶端纷纷往下滑落，“嘭嘭嘭”接二连三掉进了幽黑而寒冷的大海，速度之快、人数之众，远看就像孩童在玩滑梯一般！场面非常惨烈，完全不忍目睹……诺大的电影院安静得一丝生息也没有，好像空无一人……
两个人不知是被银幕上的喧嚣嘈杂所扰，还是被周围寂静肃穆的气氛所摄，不知不觉自动分开了。
（三）
这是一个好日子，一个初冬里的好日子，一个明媚而温暖的好日子。天空一片澄澈，纯蓝色的天空高远明净，几乎找不到一点杂色。空气清爽微寒，让人感觉很是舒适。走在路上，会有几丝发缕被清风不时送到耳边，软软地摩挲着，让人痒痒的有几分甜蜜。
已经是傍晚时分，在一处新建的居民楼下，还能看见剩余下来的几分喜气。小路上的大红喜毯已经撤去，迎宾的拱门型粉色气球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几摊燃放过的烟花炮竹，显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斑斑驳驳地散落在光秃秃的水泥地面上，完全被主人抛到了一边，显得有几丝寂寞惆怅，残缺不全的让人格外怜惜。
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门上张贴着大红色的烫金喜字，米黄色的壁纸使整个房间充满温馨。一张宽大的欧式雕花大床居于中央，四周精心镂刻着一圈粉色牡丹；靠背很高很宽，由乳白色真皮蹦制而成，三排亮闪闪的银色水钻镶嵌其中；床品是正红色的雪纺，两只可爱的鸳鸯正在倾情而温柔地嬉戏；另有九十九朵玫瑰亲密排列的“心”形图案组成床尾的装饰，营造出喜庆又浪漫的气氛；雪白的石膏线条，排列成考究的两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完成天花吊顶；十二支烛台式的灯柱，乳黄色的灯光明媚而柔和，浓淡正是恰到好处；地板是正宗的意式实木，尊贵的原木彰显出它的身份；紫红的天鹅绒窗帘占据了一整面的墙壁，中央空调温暖的柔风正源源不绝向里吹送…
两位新人终于完成了一天的辛苦工作，已经洗漱完毕，双双坐到了席梦思软床上。新娘低垂着头，似乎有些羞怯，又似乎有些紧张，姿势很是拘谨，两只手交叠着放在面前。
新郎同样有点紧张，但似乎更为兴奋。他轻轻坐到新娘的身边，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细细地揉搓着。
“小洁，今天我们终于结为夫妻了。”
新娘含情脉脉注视着自己的丈夫，没有说话。
新郎温柔甜蜜：“我们真幸福啊！”
新娘含羞带娇：“是啊。”
新郎深情如许：“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新娘笑靥如花：“我以后也一定会对你好的。”
新郎一脸郑重：“今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我要让你幸福一辈子！”
新娘一脸郑重：“今后我也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们会永远幸福的。”
新郎一脸幸福：“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们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新娘一脸幸福：“大光，我们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再在前面加一个词：永远。我们要永远幸福，一定要永远幸福，一定会永远幸福！”
随即，他们双双倒在床上，新郎俯视着自己的新娘，真是人面桃花，温柔似水；新娘仰视着自己的新郎,真是洒脱帅气，热情似火！
当他第一次深入进来时，她感到一阵微微的痛楚，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温柔感动，眼睛里已经饱含了泪水…她的手轻轻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来不及，她完全来不及，她在小心地体会，她必须细细地体会…男人！
（四）
黄昏时分，一栋普通的居民楼里。中间一套不大的两居室，装修略显讲究，陈设略显时尚。厨房倒是宽敞，但一张玻璃餐桌也是占据了大半的面积，桌子上已经呈上了一荤两素外加一个清汤。
男人正在忙活，他右手正夹了一筷子什么往嘴里送，左手捏住一个酒瓶，同时往面前的杯子里倒着，顿时一股清泉潺潺而下。屋子里立时弥漫了一股沁人的清香。
女人也正在忙活，她右手拿一把小勺，左手托着一个彩色小碗，正把一勺食物送进孩子嘴里，一边轻轻说着什么，可能是哄着孩子的絮语一类？
男人先开了口：“今天的汤咸了一点。”
女人回答：“当时正在洗菜，勺子可能挖深了一点。”
男人又来一句：“这个鸡块烧得太烂了，一点没有嚼头。”
女人依然平静：“下次我再仔细一点。”
女人仰头看着男人：“明天周末，我们带孩子到公园去，看看鸵鸟大象？孩子说了几回了。”
男人头也不抬：“明天我要加班，你们去吧。”
女人追问一句：“怎么这个周末又要加班？也该休息一下了。”
男人又抿上一口：“最近单位事情比较多，等忙过这一阵就能轻松一些了。”
女人仰头看着丈夫：“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是《中国合伙人》，陈可辛导演的。听说很好看，票房很火爆呢。”
男人最后一仰脖子：“明天还不定到什么时候结束，再说吧。”
男人的酒好不容易喝完，女人也好不容易把孩子喂好。男人没有吃饭，只是把女人递给他的一碗汤喝了。
女人胡乱扒了几口饭，自己也喝了一碗汤，中间自言自语了两句：“鸡肉是有点过了。汤还好啊，不咸呀。”随即抓紧刷锅洗碗，收拾厨房灶台。
男人忙着逗乐孩子：“儿子，来给爸爸抱抱，看今天重了没有？幼儿园又学什么了？”
“什么？爸爸胡子扎人？小坏蛋还要嫌弃你老子，看我不打你屁股！”
又一个周末来临。这是初夏时节，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大地上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到处是姹紫嫣红，莺飞草长的繁荣景象。
大光一家三口自驾到郊外烧烤野炊，出发后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这里的确是郊游的好去处，一大片绒毯似的草坪，碧绿碧绿的，让人很是喜欢，踩上去松软绵密特别舒服，一些人在上面来回走动。儿子更像飞出笼子的小鸟，一下车便撒着丫子跑开了。小洁看着这一片喜人的新绿，感觉都有点不忍下脚了。
放眼望去，今天的客人真多。近处几顶彩色的帐篷已经敞开了怀抱，准备拥抱它的孩子，稍远处，几个半大的孩子在放风筝。可惜今天万里无云，没有什么风，所以无论大人孩子怎么努力，风筝都很难飞高，只在头顶稍高处做出各种夸张的姿势，简单摇摆。
再说这一家三口，可能因为比较熟练，动作都很麻利。不到一会儿功夫，男主人那边摆上烧烤架，燃起炭火，女主人这边铺开地毯，摆出食物。小家伙特别兴高采烈，一会儿跑去爸爸那边，看食物熟了没有，一会儿又跑来妈妈这边，传送食材和调料，一会儿又跑到远处，看风筝、看帐篷、看人群，叽叽喳喳、来回奔波、一刻不停、快乐无限！
不一会儿，忽见孩子领着另一对母子过来招呼，原来是大光的高中同学，今天也是带着儿子过来放风筝的。大光这里正好第一批食物已经烤熟，小洁忙伺候两个孩子就餐，那边大光继续工作，同学自然是站在大光身边，一边帮忙，一边和昔日的同学随意聊天。
小洁一边招呼孩子，一边不时向丈夫这边瞅上两眼。丈夫熟练而老道，手里忙着不停，嘴里说个不停，女同学始终微笑着，不时插上一两句话，很自然地递上一根铁签或是胡椒调料，小洁看着看着…觉得两个人很愉快很兴奋…看着看着，觉得他们很和谐很默契…心里仿佛“咯噔”一下，莫名的有一点不舒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是什么？…是不是太和谐太默契了？
再看看丈夫的脸，满脸的阳光，满脸的笑意盈盈，今天格外光彩了。是不是最近工作比较辛苦，好像笑意难于聚集，已然稀少难寻了？今天无意间邂逅同学，高兴一下也属平常，这样轻松一回，偶尔有点欢乐，不是挺好吗？
（五）
这天，小洁下班走进小区，快进单元门洞时，看见楼下的王阿姨正从里面走出。王阿姨一看到小洁，就神神秘秘一把拉她转到拐角，悄悄地问：
“小洁，你家大光最近好吗？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阿姨，怎么了？”
“我前天中午在苏果超市负一层，看见他和一个女的一道吃饭。”
“阿姨，那个我知道。他晚上回家跟我说了，是他老家来的亲戚，托他找工作的。”
“哦，是这样。那我还多事了？”
“谢谢阿姨。你没有多事，你是关心我们呢。”
“好孩子，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半个月过去，在自己家里，小洁和丈夫有一场谈话。
“大光，你这次出差几个人去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我一个人。”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两个人去的？”
“你别听别人瞎说！这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
“你别管是谁，是不是事实？”
“没有的事，完全无中生有！”
“你是跟你们单位的小夏两个一道去的！人家已经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她是当天就回来的，没有在那里住。”
“那还不是两个人一道去的？”
“她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还不是怕你误会？”
“你如果心里坦荡，有什么误会？”
“好了。下次不管什么情况，我都实事求是跟你说。”
“谁信呢？你还能让人相信吗？”
“小洁，我发誓！以后对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我还能相信吗？”
“我保证！绝对百分之百，你放心好了。”
一个月过去，这天是周末，阳光灿烂、秋高气爽。大光加班，小洁就带着儿子去海洋公园游玩。
海洋公园真美，各色的海底植物、各式的海底动物，各种的海洋生物。真是五彩缤纷、多姿多彩、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不要说孩子，小洁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虽然价格不菲，但感觉真的是物有所值。
儿子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流连忘返，到了时间还是意犹未尽、不肯离开。小洁自己也是兴致盎然、心满意足、过足了眼瘾呢。
正午时分，小洁领着儿子找地方吃饭。儿子想去国贸旁边的西餐厅，小洁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小东西的念头，说服儿子去稍远一点的肯德基用餐。
母子俩在正午的阳光下走着。儿子喜笑颜开地在前面一蹦一跳，忽然小小的身子趴在西餐厅的钢化玻璃上，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朝里面瞅着什么。小洁顺着儿子的目光往里一瞧，只见西边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要把一勺食物送进对面男人的嘴里，男人笑嘻嘻地伸长着头、张大着嘴在等待，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女人脸上捏弄着…
“爸爸！”儿子一声大叫。
餐厅里的一对男女显然没有听见，亲密的一幕还在继续上演。
“走！儿子，我们进去！”小洁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孩子一路小跑，对着自己的父亲直冲过去，看样子是想直接投入父亲的怀抱。
小洁愤怒地同样直冲过去，看样子是想一把掀翻桌子。
“爸爸！”
儿子亲热地欢叫着，同时小洁赫然站到了跟前！
“……？！”
两双呆滞的眼，两张错愕的脸。
（六）
晚上，还是在卧室，孩子已经安顿睡下。小洁看着丈夫，还未开口已经泪流满面：“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们母子俩了？”
大光满面羞惭：“对不起。”
小洁泪眼朦胧：“一句对不起是不是太简单了？你对不起谁了？”
大光艰难地：“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儿子。”
小洁泪眼婆娑：“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对我？！”
丈夫眼神中含着祈求：“小洁，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
妻子泪如雨下：“多少次了？你说了多少次了？撒谎成性的东西！谁会相信你？卑鄙无耻的家伙，谁能原谅你？！老天，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遭到这种报应，接受这样严厉的惩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丈夫一把抱住妻子：“小洁，亲爱的，我向你保证，用我的灵魂向你保证，真的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妻子一把擦去眼泪死死地盯着丈夫：“我对你已经完全死心了，彻底死心了！但是儿子怎么办？我又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这些你考虑过吗？这些你考虑过吗？你是不是真的想让儿子没有父亲？真的想让这个家散掉？我受不了，实在受不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丈夫再也控制不住，嘴唇一下压上去，完全盖住了妻子的……
两个月过去。
这天早上丈夫送孩子上学后，小洁收拾餐桌，发现大光的手机遗忘在家。她拿起手机，本想上班时送给丈夫，忽然心念一动，想要打开看看，无奈试了几次，密码显示都不正确。她记得以前的密码是自己生日，什么时候换了？结婚纪念日、丈夫生日、儿子生日，一连试了几次，还是不能解锁。情急中，小洁忽然想到，丈夫有次跟自己说过，现在很多人把生日设置成密码，很不安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一或减一，这样安全也好记。
想到这，她赶紧把几个人的生日逐一进行口算。试到儿子生日，屏幕忽然跳动，呈现一片蔚蓝色大海，解锁成功。
她赶快点到微信栏目，发现第一个就是“亲亲”。点开，昨晚的对话就在眼前：
“亲爱的，我想你了。”
“宝贝，我也想你了。”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周末不方便，下周一下午上班时过来。”
“还要到那个时候？人家可是等不及了。”
“宝贝，忍耐一下，就来了。”
“再不来人家就不想要你了。”
“别别，以后不许这么说，先亲一个。”
……
小洁一阵晕眩，险些跌倒。
她立即打了一辆车，直奔他的单位。在传达室门口，看到他正往里走。
她立即叫住了他，两人到了旁边的僻静处。
她把截屏径直送到他眼前，然后把手机对着他直扔过去！他头往颈子里缩了一下，左右闪了两次总算没有砸到。
她平静地开了口：“离了吧。”
他捶打着头：“小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一脸冷淡：“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要说了。”
他试图抓住她的手：“请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给我一次机会！”
她一把甩开：“你不可能改掉，因为这是你的本性，卑鄙无耻的本性！”
看着她决然冷静的脸，他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死死抱住她的脚踝：
“求求你，我求求你，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她把他使劲地往外一推，狠命地想要掀开：“滚开，滚开！”
他把她的腿使劲的往里抱着，狠命地想要抱牢她，哭声已经很明显：“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
她极度反感：“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
他哭得声泪俱下：“求你看在儿子的份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她一时不能适应眼前的局面：“起来起来，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起来说。”
他更加使劲地抱着，凭她怎么挣扎，一刻也不松手：“求求你，求求你。”
她不由得潸然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何苦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哭了很长时间，哭得很是凄惨，很是悲伤，先是痛哭流涕、愧悔交加，后是呜咽不止，伤心不已，其间一直紧紧地抱着妻子的小腿，怎么也不肯撒手。小洁在伤心难过之余，心里也是十分怅惋、不能自已了。
他使劲地哭着，她使劲地拉着；他不肯起来，她蹲下身子；他使劲地求着，她使劲地诉着；他使劲地哭着，她使劲地哭着；他使劲的抱着，她使劲地抱着…最后，她轻轻地点了头。
（七）
那一晚，他和她都是在泪水中度过的。她愤怒、委屈、伤心、软语绵绵；他羞愧、求饶、耍赖、信誓旦旦。她爱恨交织、楚楚可怜，他愧疚交叠，也是凄然。她躺在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止不住地说，身子却紧紧地贴着丈夫；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用嘴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鼻子、脸颊、嘴唇，长长久久。
之后，他们换了体位。她嗔怨痴念傻，酸甜苦辣咸化作一腔柔情；他愧悔爱欲情，喜怒哀乐愁化成一股力量。她仰视着眼前的丈夫，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似乎依旧从前又似乎不再依旧从前；他俯视着眼前的妻子，似乎亲切又似乎有些疏离，似乎依然温柔似水又似乎不再那么温柔似水，似乎依旧从前又似乎不再依旧从前。依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前是一览无余地清澈透底，现在大光觉得仿佛有了新的东西，那新的东西是什么？他不太清楚也不太明白，无法分辨出来，只能不由自主地向前、向前……
就在他们缠绵悱恻、尽情欢愉的最后时刻，午夜时分：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刺耳。
她一只手伸向床头柜。
“不要接。”这是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烦躁。
“这个时候来电话？会不会有什么急事？”她把听筒递给他。
“烦死了。”他只好接过话筒。
“……什么？！”他一下子瘫软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我爸脑溢血犯了。”
一周过去了，老爷子的丧事隆重而体面地结束了，可他心里的悲痛没有结束。
一月过去了，他心里的悲痛快要结束了，但他发现自己那个方面好像不行了？
一季过去了，医生说他是因为意外刺激导致的，也可能是心理原因。个人情况不一样，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也可能忽然有天就恢复了。他试了各种方法，西医中医、按摩针灸、药物壮阳，各种方法，还是不行。
她安慰他说：“医生不是说了吗？这是意外，可能心理上受了影响，以后不要想那件事情，把它忘掉。趁这段时间好好调理一下，等你恢复好了，我们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是不是？”
望着她温柔而又充满关切的脸，他只有用力地点头。
然而——
一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两年过去了，没有任何起色。
三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好转，而且看不到一丝希望。
生活依然平静如水，依然清寒如月，依然波澜不惊。白天上班下班，接送孩子，晚上辅导作业，吃饭睡觉，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然而日子终究不同了。两个人的交流少了，说话少了，只是有事说事。家里的笑声少了，欢声笑语少了，热闹几乎是消失了。
一切都是淡淡的，小洁的脸始终是淡淡的，大光的脸始终也是淡淡的。淡淡的人儿、淡淡的事、淡淡的家。淡得这般让人心伤、这般让人怅惋。日子一天天过去，屋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生活一如既往地周而复始着。世人都说韶光易逝，都感叹时光流逝得太快，小洁却觉得每一天都是漫长无边，让人望不到尽头。生活如茶，但这是怎样生涩清苦的一杯茶，教人如何有勇气咽下，还得一直尽饮完毕？岁月如歌，但这是怎样忧伤绵长的一段旋律？本该是首小令，怎么走着走着却变成了阙歌千千，永无终结？
（八）
这年的夏天，小洁参加了大学同学的二十年聚会。班上四十多人，来了三十多，算是规模比较大的一次相聚。
多年未见的同学，虽然平时各自忙于生计，鲜有往来、有的甚至失去联系，但一朝相见，埋藏于心底深处的那一份青春记忆还是被深深激活了。彼此四目交汇、执手相望的一瞬，都是感慨良多、思绪万千。那四年的如水时光、校园里的点点滴滴、那年那月的青春萌动、男女间的朦胧情愫，就像泄洪的闸门一下被打开，许多人的心河里开始波浪翻滚，涟漪漫卷了。
小洁也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和大家建立微信、互加好友，其中一位就是大林。大林现在供职于某市直机关，算得上春风得意，特别是他一直潜心钻研写作，现在文字功底已经有些了得，散文和短篇小说已达数十篇，在一家知名网站上发布若干，有的还在期刊杂志上发表，听说点赞很多，反响不错。
大林和小洁大学时代本就互有好感、彼此欣赏，二十年过去，双方更显成熟。大林人到中年，洒脱干练而豁达温情，谈吐又显睿智幽默，自然很受同学们的欢迎；小洁学生时代就天生一份宁静知性的气质，现在除了温柔美丽，更兼从容优雅，加上她一贯善解人意，谈吐总是能够照顾对方感受，似乎更具魅力，在生活的山山水水、曲曲折折里，似乎早就脱胎换骨、宛若新人了。
一天的同学会很快就结束了，等到彼此即将分别、挥手致意的那一刻，很多人已经消除了心里的生疏隔膜，仿佛又重新找回了年轻时代的纯真情谊，甚至有的心里还产生了小小的震荡……
这天大林在群里发了一篇自己新写的散文，请同学们提出修改意见。小洁第一时间看过后，认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私发过去。不一会大林的反馈信息传了过来，说小洁分析得很有见地，对自己有很好的启迪。之后大林有新的文字，小洁大多成了第一读者，双方的信息来往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随便了。
有天大林到小洁所在的县城办事，要求和小洁见一面。小洁本来有些犹豫，后来一想觉得自己是东道主，不去不礼貌，也显得过于小家子气，就欣然应约前往了。
在环境清幽的茶室中，两人相对而坐。小洁平静中稍有局促，当她起立为大林斟茶时，茶水都好像颤抖了一般显得格外细小，之后都是大林体贴地为小洁斟茶了。
半个小时的谈话自然不能深入许多，但双方都觉得温暖舒适。这次两人都很清楚地近距离地看清了彼此，双方的工作家庭、生活学习也都了解了大概，临别大林说了一句：
“小洁，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一点淡淡的忧伤，好像并不快乐。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是有什么原因吗？”
小洁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但她很快克制住了：
“大林，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然而就在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小洁却主动向大林倾诉了一切。
那晚九点多钟，儿子好不容易写完家庭作业，磨磨蹭蹭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数学试卷，要家长签字。小洁接过来一看，“56”两个阿拉伯数字格外刺眼，一生气怎么也不肯给孩子签，儿子只好央求父亲。大光一看更是暴怒，心里的火“腾”一下直窜上来，随手拿起一根晾衣架，在儿子的腿上身上狠命地抽打。开始小洁一声不吭，后来看到儿子哭得非常惨烈，再看大光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跑上去一把抓住大光的手，使劲地攥着。大光正在气头上，心里的愤懑一时无法排解，两只手狠命地一拽，又一把掀开老婆。小洁控制不住，一下摔倒在地板砖上，头猛地一下磕在旁边的茶几上，额角出现一个深深的裂口，鲜血直流！
到医院简单消毒、缝合好伤口，回到家里，小洁深深地陷进沙发里，泥雕木塑般地一动不动。她看着眼前的丈夫，熟悉而又陌生，恋爱结婚那一段，自己是多么喜欢多么依赖，曾经那么深厚的情感，曾经相约要到地老天荒，曾几何时被生活腐蚀成这般，什么时候开始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原来那么聪明、那么强烈的好奇心，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对学校充满憧憬，对上学充满期待，现在也早已被磨蚀得改换模样，完全是面目全非了；再想想自己，从前充满幻想，曾经多么热爱生活，多么精心地打理这个家，多么热烈地依恋这个家，现在呢？早已是心如止水、杂草丛生，再难有热情了。
生活啊……人生啊……
凝望着眼前这一切，她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拥有的？审视着自己已经残破不堪、面目全非的的生活，她问自己：这就是我苦苦追求的？
小洁忽然打了一个寒噤，紧紧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面对这一切，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能到什么地方去？还有可去的地方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在乎自己，关心自己？关心自己的疾苦？…大林？…她拿起手机…放下…又拿起手机…
（九）
以下是小洁手机微信中的一部分：
“大林，在吗？”
“在，小洁。”
“现在有时间吗？”
“没关系，你说吧。 ”
“……我今晚受伤了。”
“怎么回事？不要紧吧？”
“是意外，额头碰到桌子角了，裂口比较深。”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有没有看医生？”
“不要紧，已经处理好了。谢谢你，大林。”
“是不是他弄的？”
“是意外。我现在有点难过。”
“你不要难过，把自己照顾好。”
“……大林你知道吗？我们已经分开很长时间了。”
“什么？”
“他完全不行了。”
“啊？！”
“五六年了吧？”
“怎么会这样？！”
“一次也没有过。”
“真的无法想象！”
“好像自来水龙头突然关上了。”
“！？？”
“不知什么原因。”
“小洁，你受苦了！真没想到，真的太意外了！！”
“开始也是不能接受。”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不过现在已经平静了。”
“完全无法令人相信！”
“我如果说谎一定会遭天谴的。”
“你受委屈了！”
“大林，日子总得过下去是不是？”
“是的。”
“现在已经走出来了。”
“苦了你了。”
“完全平静了。”
“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再到大医院去看一看。”
“都跑遍了。”
“再试试。”
“没用的。”
“唉……”
下一段：
小洁：
“大林，我今天把我们重新认识的点点滴滴，细细梳理了一遍。我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吸引了我？是你才华横溢的文采、你的热情善良还有对我的关心，这一切深深折服了我。我对自己说，以后就让我们就做下半辈子的好朋友，心灵相通的好朋友，惟愿如此。”
“但人是有感情的。说着说着，走着走着，你慢慢走到了我的跟前，慢慢走进了我的心里。我对自己说，大林有自己远大的抱负，他前进的道路上还有很多艰难险阻，一定不能因为其他事情牵扯了精力，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这是我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但是你的那句话鼓舞了我：法律不惩罚思想。人生已经太过沉重，人生已经太过无趣。我想，在不影响大的原则的前提下，我们是否可以有一点小小的快乐，是否应该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开心？”
“真羡慕她，找到大林你这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念叨她的好……我听了真是五味杂陈，大林这是连个小小的缝隙都不肯给我？”
“一个人如果一辈子只犯一次错，你说是不是可以原谅，上天是不是不会惩罚？”
“所以大林，如果你肯珍惜，我想要勇敢一次。”
“爱我所爱，行我所行，听从我心，无问西东。”
大林回复：“后方不宜动，这是双方共同的美德。我是你的。”
小洁回复了三张流泪的小图片。
下一段：
“现在不想说话了，觉得很难为情。丢人丢大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不丢人，一点也不丢人!这是真实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是很勇敢的行为，是值得尊重的行为。”
“以后对我好点！”
“一定！对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怀疑。”
“以后你可不许拿这件事情笑话我，否则跟你没完！”
“你什么也没有说啊，你只是要我认真创作呢。”
“表现不错！还比较会说话。”
“对你这种知性美女，我哪敢不小心伺候？”
又一段：
“小洁，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小洁，正在进行时，还特别厉害！”
“傻瓜，我们不是很快见面了吗？”
“可是我等不了了，这几天经常想。”
“你先忍耐一下，见面我们再好好说话。”
“小洁，我喜欢你。”
“我知道的，也喜欢你呢，否则怎么会这样？感觉自己像变了一个人，都不认识自己了。”
“小洁，我爱你！”
“听见了。”
“你也说给我听。”
“大林，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