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日子

 和同事们没事儿闲聊，有人问我，你更喜欢哪个季节？其实我真说不好，春天的鲜花烂漫，可是风沙太多；夏天可以吃到丰富的瓜果梨桃，但是太过于闷热潮湿；秋天天高云淡，风景宜人，但时间又短暂，还来不及享受风和日丽，就一晃而过了；冬天雪花飘飞，却伴着凛冽蚀骨的北风。无所谓喜欢与否，喜不喜欢，一年四季也会在一个个忙碌的日子中去过去，经事多年，一眨眼间，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小时候，总是觉得日子很慢。那时，小孩子的心思就是时时刻刻盼着过节、过年。盼着过节，是因为到了那一天，母亲会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白面拿出来给我我们包饺子吃，享受着那时候意识当中最好的人间美味。而过年，除了有年糕，豆包、豆腐和馒头外，再就是盼望过年那件也只能穿一两次的新衣服。小时候，觉得很庆幸，因为在我的村子里，还多两个庙会：一个是农历四月十五，再一个就是农历九月十五。每到庙会，亲戚们都会到庙上赶香火，母亲也会提前准备些好的吃食来招待亲戚。到了那天，做好饭的母亲，往往会让客人们先吃，等客人们吃完饭去庙会上逛的时候，才让我们吃他们剩下的饭菜。但我们非常满足，终归那天的饭菜比平常的菜粥好吃的多，那时候的一粥一饭，一件新衣就是我们心中满满的幸福。

家里的日子虽然非常困难，但守寡的母亲在大姐的帮助下还是坚持让我们去学校读书。放学后，我们会从砖缝里找到家里的钥匙，放下书包，先从咸菜缸里捞一块萝卜咸菜，然后再在压水井上冲洗一下，拿上一块干粮，边吃边到大门口和小伙伴们汇合，去河堤上割猪草或是到河堤下坡的树林里捡柴禾。一筐猪草或是一筐柴不会需要很长时间，但我们的目的主要是和伙伴们在沙滩上疯玩儿。我们总是会在村子里各家各户掌灯时分，顶着天上的星星，在站在房顶上母亲或是哥哥姐姐呼唤声中加快脚步往家赶。这时家里饭菜已上桌，就等我们吃了。

中学没念完的我，离开村子出来打工。定州是有名的建筑之乡。八十年代末，这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多了一条挣钱的门路。在闺蜜的介绍下，我和几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邻村姐姐来到北京她姨父的建筑队做油漆工。我们到工地的时候，主体刚完，还没有油漆活儿，木工师傅在安装钢窗，抹灰工师傅准备进行墙面抹灰。工长选了两个女孩跟着木工师傅给安装好的钢窗刷第一遍漆。工长选了我，说你刚从学校出来，你去跟你小花姐刷漆，其余的人给抹灰工师傅当小工。我从六层楼上往下一看，眼晕的想要栽下去。我真的有点儿害怕了，我和另外一个女孩换了工，选择了去当小工。劲儿是练出来的，只要我不偷懒，两个师傅抹灰，我拿灰勺供他们两个没有问题。因为都是三里五村的老乡，这些师傅对我们这些女孩儿格外照顾。而我也舍得卖力气，尽管手上磨得都是血泡，也没有因为自己耽搁师傅们的进度，所以他们还是很喜欢我。两个师傅和我，还有一个用推车从龙门架上推灰的小工四人一组，我们组配合的很默契。师傅们觉得灰不好用的时候就会从脚手架上跳下来抽颗烟，然后帮我把灰加些水重新活一下，这本来是我的活儿，但他们从不说什么。有时候推灰的的那个小伙子在不耽误师傅们用灰的情况下也会替我一会儿，我心里特别感激他们，在我们默契的配合下，在几个组抹灰比赛中，我们每天都是第一，那会儿没有钱的奖励，奖品就是一件白色挎蓝背心和一双军用胶鞋，外加每天两三个小时的提前下班。

下班后，师傅们换上干净衣服会上街逛逛，那时候没有手机。工地上没有可娱乐的项目。我则在下班后换上干净衣服，洗完我的衣服后，也会帮着我们组的那三个师傅也把他们干活儿穿的衣服洗一下。然后回到宿舍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书看上一两个小时，享受着宿舍里属于我一个人的读书时光。

后来到我们粉刷，油漆活下来的时候，我们在给工长的建议下，也实行小包工，自由结组，在符合质量要求的前提下，什么时候完成当天的任务就可提前下班。这样我们就有一定的自由支配的时间。小姐妹下班后换上自己带出来的最好看的衣服出去狂街。有时候，会在会计那儿提前预支个三五十块，出去买点儿东西。而我则喜欢逛书店，把预支的钱买书看。有时我们也在工地附近的电影院花上三两毛钱看场电影。记得《妈妈再爱我一次》看完后，小花姐哭的眼睛都肿了。她对我说我们以后再也不给你捣乱了。你写的故事那么好，到时候你把我们也写进去，要是能拍成电影该多好啊！可我自己从来就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能力。我只想有朝一日把我的钢笔字变成书上的铅字，从不曾有过更高的奢望。

工地上的生活，都是日出而作，日落才归。赶上交工，为了赶工期，夜里还得加班。所以在没有加班任务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冬天。冬天的时候五点钟天就黑了下来。吃过晚饭，洗漱完毕才六点多钟，这时宿舍里，有人在织毛衣，有人在做手工，而我则钻进被窝里看书学习，1989年我报考了河北师范大学的自学考试，学习汉语言文学。通过三年的坚持学习我取得了自学考试的文凭，圆了我的大学梦。

日子像一条小溪缓缓地流淌，无论做什么工作我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笔。我让笔和书本做我的好朋友。我把家人、朋友写进我的故事里。我把诗写给爱人，我用笔记录着孩子们的成长。每当我翻开原来的日记，就会有好多幸福的时刻再现在我的眼前。我用笔写下想对爱人要说的情话，写下我美好的愿望。

在工作中，我遇见了爱情。恋爱、结婚，养育儿女，孝敬父母。日子因为我的满足和爱人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过得有滋有味。有家人的陪伴，我始终觉得天是蓝的，花是艳的。有他的日子我不用考虑柴米油盐，有他，我总是想把日子过成诗，有他我才敢向往远方。

日子在锅碗瓢盆的碰撞中，在键盘的噼噼啪啪的敲击声中溜走。在空闲的时候我会想念远在万里之外工作的儿子，两个可爱的外孙也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让我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日子真的好美，只是时光太快，指缝太瘦，就这么让一个一个的日子溜走了。

孩子们长大了，爱人的头发稀了，我的头上也出现了丝丝白发。母亲离开了人世，公婆老了。日子就在一代又一代人的事事更迭中往前走着。

                        2018/7/24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