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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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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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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驼鸟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是什么味道。

Life was a box of chocolates,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阿甘正传》

 

在电影《阿甘正传》的开场,阿甘正坐在萨凡纳州的一个长椅上,向同座等候公车的路人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一生,字里行间总是与他的那双“飞毛腿”相关,与奔跑相关。

从小学时代金发小女孩珍妮的那一声“阿甘,快跑”,弱智而怯懦的阿甘便不停地在奔跑。跑过中学,大学,越战,跑成了一个橄榄球巨星,一个在战场上拯救战友的英雄,最后跑成了一个“百万富翁”式的园丁。奔跑使阿甘远离屈辱,伤害和死亡的黑幕。

美国式的冷幽默加上汤姆·汉克斯的精湛演绎,使全世界几乎瞬间就记住了那一个憨憨的面孔和那一个足底生烟的飞跑场景,也使我每每在午夜梦回冷汗涔涔时得以抚平思绪,不再寒冷。是的,在梦里,宛若当年的阿甘一样,我时常被置于怪兽、刀光剑影、会拐弯的枪支以及种种莫名的恐怖存在的追逐之下,于是跑啊跑,一直跑出梦境,跑到汗流浃背,那时猛然睁开眼睛——除了风在敲门,星子在擦拭窗户,便只有起伏的胸膛在颤动。

已不记得在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里,是否讲解过关于噩梦的产生是缘于不自信抑或没有安全感。不过,却依稀记得在某本杂志上曾有过惊鸿一瞥:根据现代医学的研究,噩梦的产生或与某种维生素的摄入不足有着莫大干系。然而,不禁忍不住要问,为什么当人们面临恐惧的时候,首先选择的是“奔跑”,独不是悍不畏死、冷静应对、漠视、视而不见、气定神闲、春风那个吹梨花那个飘等等等等?当然,心理学家给出的答案不外乎是本能。

也许“奔跑”不能仅仅归纳为逃避,在排除其作为一种职业运动之后,在“奔跑”之中,“阿甘”们会不会产生飞翔的错觉和涉空而去天外飞仙的快感?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奔跑”自身的意义便愈加值得去推崇了。无独有偶,在冀东南的村坊之间,一向称之小孩子们的蹒跚学步为“会跑了”,却不是“会走了”或者“能走了”,仿佛人生而曰走并不是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唯有“跑”才能寄予希望,绽放梦想。

三岁的时候,外公曾用一个下午的光阴为我做过一辆独轮车,这也是童年之中收到的唯一一件长辈们给予的玩具,特别是对不苟言笑、终日劳作不停的外公而言,确乎难能可贵,也足以看出老人当年对这个“外孙”是何等溺爱!后来成年后问过外公,为什么会想起做那样一辆车子?老人翘着他的山羊胡子说,那可是瞎河边上的老柳木做成的,那时你吃不上(营养不良),“跑”不“柱壮”(稳当),那个车子能让你少摔些跟头。一下子明白了,恍如阿甘童年时腿上的矫正器,不同的是,矫正器是桎梏,可木轮车却是我奔跑时的一条拐杖。

但与外公所想所念相悖的是,那辆承载着他无限期望的木轮车还是被弄丢了,在三十余年的人生岁月里,我始终在不停地跌倒、跌倒,有时甚至要跌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在膝上,手上,沉淀下无数伤痕,只不过终究还是要“跑”下去,如同屁股上被子弹“咬”了一口的阿甘,只有奔跑下去,才能跑出漫天的战火,跑出那片血色的丛林。

因为早年到冰水里捞柴,兼之身体机能的退化,暮年的外公尽管还徘徊在他的土地上,但他再也不能来去如风,除了一柄被他当作腿脚的铁叉,如果他再固执地去锄草,修杈,便只能在膝盖上裹上塑料布,在作物的畦垄间跪行。不过,他还是爱说,老了,不成了,从地头“跑”到地尾,那一脑门子的汗哪!而且他早就淡忘了他做过的独轮车,瞎河上的老柳木,只是常叫我得闲了,多“跑”回家看看他,等他死后多“跑”到他坟上去烧张纸。这忽然让我想到洛夫的诗句,“我跪着。偷觑/一株狗尾草绕过坟地/跑了一大圈/又回到我搁置额头的土/我一把连根拔起/须须上还留有/你微温的鼻息”……

上天没有给外公一双翅膀,我也没有,阿甘也没有,幸好给了我们一双可以奔跑的双腿,我们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同样会怯懦,会恐慌。所以珍妮才会嘱咐阿甘,“你若遇上麻烦,不要逞强,你就跑,远远跑开”。

在这一点上,便像驼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于事何补?只有奔跑,不停地奔跑,才能显示它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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