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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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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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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

麦后数十日骄阳似火,棒子(玉米)棵儿还没有膝盖高,泼剌剌几场大雨灌下去,总算保住了苗情。小暑过了,又过初伏,在大田边走一遭,走了个汗流浃背。小县城小到在比例尺稍大一点的地图上,毫无存在感,好处就是无论在它版图的任何位置,往最近的旷野走,都用不了十几分钟。

这些年虽然江海漂泊,但一般用不了两三个月,便返乡一次。所以说近乡情怯的心绪早就淡薄,只不过如候鸟,“飞”来“飞”去,渐渐的,心肠已似铁。小县城嘛,居民们大多是四里八乡的根脚,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即使是生人,也已彼此差不多混了个脸儿熟,所以,一贯初识的开场白,无不是“嗯,熟,面熟哩!”不知为什么,猛地就想起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来,想起里边的一段话,“活着就要记住,人生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是最难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熬过去挣过去就会开始一个重要的转折,开始一个新的辉煌历程。”

再平静的人世生活,也必定在另一面波涛汹涌,小县城自然无法免“俗”。三十七年的浮生阅历里,求过学,出过差,甚至曾远走口外,到了陕北内蒙交界一带的地方。可毕竟是过境,没有想过要在天南海北的哪哪儿,一待就是若干岁月。因此,前几日在故乡一帮朋友的夜会上,大家又说起许多旧事。说起为了在市报上发稿,如何百般纠结。说起为了赶一份报告,一起挑灯夜战。说起瓜瓤瓤的红,槐花花的白。说起走马灯一样应聘,辞一家单位,再赴一家单位……反正那些日子,脑门上仿佛总写着——你还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蓦然回首,心中无限荒凉,就是嘛,巴掌大的地儿都活不明白,谈啥子“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辛弃疾语)因而,后来羁旅江淮,总是喜欢到山林间徘徊,有时月上东天,犹自乐此不疲。忽而复是七载,舜耕山上几乎稍大一点儿的石头,早都邂逅了无数次。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喃喃自语,“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我又虚度了多少光阴”。楚地多雨,每当倚栏遥望,蒋胜欲的吟声便破空而至,“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自来是喜极了这阙词,也恨极了这阙词。当然,达到此般效果,蒋捷已堪名垂千古。歌德寄言,“未曾长夜痛哭者,不足以语人生。”静夜无眠,如果归纳,应当是一件坏事情,它会将人生的痛苦放大,并永葆清晰,不过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你要么屈服于它,要么战胜它。屈服了,然后被击垮,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loser,走肉行尸。战胜是个什么概念呢?难道真似王小波在《青铜时代》里“宣扬”的那样——永不妥协就是拒绝命运的安排,直到它回心转意,拿出我能接受的东西来?“命运”是一个讨巧的说法,发生了的,不可逆转的,即为“命运”,王小波说“真到它回心转意”,其实他是在讲运气。这是牛人的战书,绝大部分人,永不妥协意味着“不得不”,因为放弃从不在选项,当然只有迎难而上。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之一,是不让情绪化左右自己的生活。

夜会第二日,心血来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书架“运气”。的确是时候收拾一下以往发表过的作品了,而不是来一刊(报),往架子上一插,来一刊(报),往架子上一插,等着它们蒙尘。所谓创作,零八年是个分水岭,一二年是另一个分水岭。零八年正式投稿,至一二年阶段性停投(一七年恢复),差不多整个论坛与博客时代,《红海滩》文学季刊,《宛乡诗词》,检察日报,姑苏晚报,中国长城铝业报,辽河晚报,唐山劳动日报,沧州两报,《诗选刊》……陆陆续续一大堆,样刊(报)许多并未收到,能找到的,整理结果是沧州两报最多,近四十期。看得出,这个阶段报纸多一些,刊物有限。之后的六年,说是厚积薄发也好,说是心如死灰也好,反正写罢的文字在博客上一丢,投稿成了一个无法克服的心结。这与圈子里的黑幕无关,因为再“黑”,也见不得阳光,只是“不愿意”,忙生活,写是习惯,不必开花结果。如何想明白的呢?既然认为投稿是一种刻意,不投岂不成了另一种刻意?不想混圈子,可以呵,只投邮箱好了。于是乎,两年前再作冯妇,这一次反而是刊物多了,报刊基本绝迹——《诗刊》诗词、《星星》诗词、《诗潮》、《西部散文选刊》、《散文风》、《辽西风》、《中国诗人》……

又一日,接连收到几个师友的通知,关于市里某某人才库申请表的问题。一时有些发懵,一直不是作协会员,甚至连县里的都不是。恍惚记得N年之前,与朋友咨询过市作协的会员章程,据说要出书哎,一下子死了心。想不明白出书跟入会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去岁看到某省省作协入会要求,也无非是哪级哪级最低发表过多少篇稿件或者出版过多少本集子,注意,人家是用“或者”并列的,二选一即可。所以,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需要去想,况且入不入作协,与创作何碍?

但师友们的关爱难能可贵,仿佛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傍身,让人感到无限温暖。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从阳台上俯瞰,夕光晚照,路边的无刺槐们郁郁葱葱。大雨的痕迹一点儿也无,更远处旷野里的泥土的气息,随风而至,湿湿的,甜甜的,万千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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