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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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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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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喝采

朱德庸说,人生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符合众人期望的,一条是顺应自己内心的。前者或许能获得许多的掌声;后者或许无人为你喝采,但你会为自己喝采。

 

1

 

在一帮死党里,H最具文艺范。

文艺不是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并且这种东西是永远也装不出来的。

譬如舞台上的演员,唱念做打,再惟妙惟肖,也不过是戏,而戏呢,终究是大梦一场。

H的谈吐。H的文采。H的眼镜。H的垂钓。甚至H每每一瓶干红打开后,随意从手机翻弄出来的古典名曲。有点漫不经心,有点卓尔不群,可当他喃喃着不醉不散真情流露的一刹,又仿佛忽然回到来往尘烟,虽然依旧泯然于众人。

少年时代的H,神韵颇似鲁迅笔下的闰土。作为家里的独子,父母不遗余力地宠着,可生在农家,这个“宠”字饱含着太多的余味。有时不过是一只菜馅儿的素包,有时不过是一件翻新的旧衣,更多的时候,却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时候,H家里也有一片西瓜地。满地葱翠,满地滚圆,眉清目秀的H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冲着你遥遥招手……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架不住岁月的磨洗,走着走着便远了,走着走着便醉了。

是醉了。有一次晚上从村庄里归来,路过一条河流,H说,站在桥上歇一会儿,看一看久违的月色。于是就站一会儿。两个人满嘴的酒气。然后指着水中的那轮明月,呵呵地笑着,至于笑什么,已然忘了。

这两年,文艺范的H,愈加地沉默。每个人皆会经历一些,忘怀一些,舍弃一些,烙印一些。然而,打心眼里还是希望他多一点曾几何时的放浪形骸,不要把人世的欢悲一下子闷到心里,让这些死党,兄弟,发小,暗暗着急。

文艺与含蓄不一定是双生子。犹如酒吧间里靠窗的花儿,一朵是白玫瑰,一朵是红玫瑰。

2

 

老屋堂间的主梁上年年有一窝燕子。燕巢一年比一年臃肿,一年比一年沉重,看上去便觉得危在旦夕。

终于有一天,燕巢蓦然垮塌,好好地坏了母亲的一笸箩枣子,让母亲怨怼甚久。

堂屋里有两个锅灶,一个早年做过豆腐,那时候蹲在在灶下添柴,豆香味儿直入胸臆 。两个锅灶沸腾地烧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壁与屋梁被熏成了极具冲击感的黑黢黢。其间,燕巢坠了一次,又一次。

怨怼出于无奈。但母亲仍然希望燕子年年回到这里。她说这是人气,有人气的地方,燕子才喜欢。四月的时候,花红柳绿,空气里开始着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薰香。

小燕子破壳了,一只一只毫不吝啬地扯着大大的黄嘴,饥也吵,饱也吵。母亲惆怅,说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小燕子就会长大“人”。这话一直记着,后来也对女儿讲,可小家伙似乎只关心她的“格格”剧,因为那里边的小燕子才是小燕子。

小燕子自然会飞出去筑它们的新巢。也没有谁再醉心于仰头听它们的长一句短一句。老屋里一如既往地冒着烟,蒙着尘,直到新房子建起来,直到燕子再不来呢喃细语,才觉得恍如隔世,回头看母亲。

花甲之年的母亲,一年比一年苍老,一年比一年佝偻,她早就忘了她的那笸箩枣子,燕子也不怎么提,只是时常电话里叮嘱:儿呵,好好待自己。

3

 

陕北的山路每每教人胆战心惊。

从山顶俯瞰,山路盘盘弯弯,到了山脚,已然变成一条飘飘缈缈的带子,似乎风一吹,便一去了无痕。

山村里鲜有像样的窑洞,大多是古朴地残破着,好一点的也不过新纸糊着旧纸,再贴上几片窗花。无论老幼,有车子经过,各各蹲在山坡上茫然凝视。老爷子头上发黄的羊肚裹巾,小孩子的大鼻涕,以及断续自山梁上传来的寂寞秦腔,如同梦回上古,胸腔里有一股子什么东西猛地涌上来。

路边间或有风骚的大车店,偶尔也会看到撞坏的车子,没有人晓得路途中究竟将邂逅什么样的自己。两个小时之前犹在一个小城黄泥遍地的街道上踌躇,四顾皆 “敌”。之后登车远遁,翻过一条小溪,爬过几个山头,细雨如丝,。

许多年过去,这样的记忆,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劫难,辛苦而纠结。

江湖虽然有白马,从来也不乏熊罴。

 

 

诚然,他乡的长夜深是静谧的,这是惩戒,也是惠赐。

其实如果足够细心,依旧能听到许多声响,且各擅胜场。

火车鸣笛声。蟋蟀操琴声。邻室搓麻声。雨檐滴答声。隐隐复约约。

这是一个人的独妙,又何关乎是否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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