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刘海亮的头像

刘海亮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3/12
分享

亚马逊的蝴蝶

微微孤寒的天气,略显轻柔的阳光,路旁高大而苍翠的法国梧桐,熙熙攘攘的涌动人流。

我发现自己已深深沉浸到了江淮的天气中来,又或者叫作已接受,已习惯,且没有忐忑茫然,挣扎与郁郁。

设使与视风沙为寻常的故乡初春做个比较,那么,此时的江淮便宛若一位清丽的窈窕少女,十指修长,在琴键上弹奏着欢快的小品,比如《致爱丽丝》。而渤海湾呢,就如同头裹羊肚子手巾的西北大汉,站在山梁梁上,吼一曲旷莽的信天游。尽管黄土高原还要更北,更远,更荒,更凉。

在江淮漂泊的朝朝暮暮中,恍似一个茶马古道上牵马的脚夫,更似一匹楼兰故国遗址下铜铃丁当的行驼,身在其中,心在其中。日子是缓缓流淌的小溪,是沙丘上摇曳的红柳,纵眼前风景再陌生,也早就融入到生命的因子之中,遑论逢迎什么寂寞哀愁。顺其自然,入乡随俗,居然是医治乡思最好的良药。即便偶尔会忍不住在落日下,在星光里,翘首北望,那来吟一句“吾心居处是居乡”,罢了。

与北国不同,江淮的风俗,清明扫墓多在节前,哪天有闲逸,哪天有心情,自会清清朗朗地到墓前去祭拜,于松柏畔,于风烟里,跟逝去的亲人们聊一聊旧梦,说一说闲话,寄托胸中念念。在日以继夜的碌碌忙忙中,不止一次听朋友们如此说起,然后又不止一次油然忆及春笑老师。浸淫古诗词二十余年,春笑老师当是最敬重者之一,半师半友,纵使从未谋面。约略从论坛上交流的字里行间晓得,他是个教师,五十多岁,每每仰慕于他诗词功力的精深。余皆了了,仿佛也不重要,最敬重春笑老师处,在于他淳朴的人性——宽厚,包容,睿智,低调,从不浮华于世事,从不追逐于利名,是真正可以在在一起探讨风骚,斟酌辞章的不二之选。于这种氛围间,彼此神交十数春秋。直至某年某月某日风闻他的亡讯,那一刹那,心如刀绞。思来,复是几载光阴。

能不能相忘于江湖?或许会吧。又或这是一生的伤痕,每到春暖花开,雁叫蛩鸣,即会破土发芽。清明节来了,可性情淳朴的春笑君已杳然远去,还需要喃喃些什么!台湾老兵高秉涵,在他扶送亡友骨灰回大陆的日子里,曾面对着摄影镜头,面对着江山如画,怔忡地感喟,“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这本是英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名句“未哭过长夜者,不足以语人生”的演绎之语(再追溯一下,则是卡莱尔引用于歌德《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中的句子),而更凄楚,更惨痛。托马斯·卡莱尔的作品,一如《法国革命》、《论英雄、英雄崇拜和历史上的英雄业绩》,未曾读过,不过老先生确是一个真正领略生命真谛的大家。查阅一些零星资料,关于他的绍介不多,倒是很幸运地又读到许多经典语录,每一句无不放射出俯瞰人世的理性光辉。更让人钦佩的,还是他的放达的胸襟,“我们没有能力去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我们却有能力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对我们现在生活的影响。”

接受已经发生的,改变可以改变的。此语可谓是一枝锋芒逼人的羽箭,直中人心。清明节到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任它前路漫漫,吾当勇敢跋涉。

江淮的天气一天一天温暖起来,生机而勃勃。无论是“略显轻柔的阳光,路旁高大而苍翠的法国梧桐,熙熙攘攘的涌动人流”,还是路边淡黄的小花,暗涨的湖泊。一切蜇伏的,必将苏醒;一切枯萎的,必将重生。

没有什么比这些更好的事了。在春风里,在青山下,一定正有一只扇动翅膀的亚马逊蝴蝶,在跃跃欲试,掀起风暴。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