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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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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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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的月亮

我每天都在敷衍着一些莫名的情绪。有些很无聊,有些更加无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一个人活得喧嚣,活得生香活色。我现在已经厌倦鸟鸣了,厌倦崚嶒的山色。厌倦过期的斜阳,乱蟒一样摇曳的灌木,甚至是湖水中铺张的新荷,猫眼里庞大的外省黄昏。

手边的冷茶,有时候饮上一杯。我保证,那不是第一次,诚然,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咀嚼什么呢,是山脚下氲氤的十里稻香么,抑或是一宵风雷晨起时树木上的泥渍。“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在百感交集的岁月里,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归宿。没有“知我者,二三子”,没有博尔赫斯的“月亮”——他说,“守夜的人们已用古老的悲哀/将她填满”。所有的矫揉造作,皆是做不得数的。

照例日日要坐到很晚,夜里的灯火才有了些些清凉的意思。巷子内外大摆龙门的老人们收了摊子,苦蝉偶尔梦呓,寂寞的像一枚流弹。现在的飞蛾,再不需要做什么烈士了,它们在陋室里周旋,时而飞高,时而飞低。长夜从来不是良药,甚至连创可贴都算不上。腹下微微发沉,那是渐愈的伤口,在刷着存在感。手术之后,有几次下定决心去继续转山,结果连菜市街也没走到,隐隐约约的阵痛便来了,所以只好半途而废。为谁风露立中宵——这绝对是个伪命题,孤残未老,与其抑郁不伸,不如翻一翻旧书,追两集肥皂剧。对于这个爱恨交织的人世来说,落水流水一样活着,即是大境界。

所以,熬还是熬,再没有煎熬。大多事物的本来面目,愈来愈看得清晰,你要么沆瀣一气,要么置身事外,自来所谓的中间路线,根本不存在。所以,每每看着那些终南山隐士的报道,无不给它们毫不留情面的一嗤,什么也逃避不了,逃避的发端,掩耳盗铃而已。所以,搬砖什么意义,写诗什么意义,吃喝拉撒什么意义,忧患欢欣什么意义,懒得去想,也懒得去辨,如同数学上验证一个原理那样去纠结,才算苟活。所以,便没有了太多的“所以”拿来罗列,凡事随心,无伤大雅,可也。

“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不然又如何知道他们对我们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呢?这也是失去的意义吧。”(电影《返老还童》)我们注定要失去更多的东西,不限于亲人与爱情,不限于岁月与风尘。那么,即便有长生灵药,返老还童,你能经得住记忆之神的拷问吗?于是想起菜市街里卖菜的老人,他兴冲冲地给你介绍,小有还价,也会谦恭地接受,蔬菜装了包,现在你问他可不可以手机支付,他摇摇头,你拿出一张大额纸币,他又摇摇头。整个过程里,他可能一直温情地笑着,恍惚你来便来,走便走,他十分珍惜收获,但如果你选择了放弃,他还是满面春风。旁边的观者撇了撇嘴角,“他们哪会呢,智能手机都不舍得买!”

一贯的结局其实淡如烟柳,无非是到哪家店子里找开纸币,回去取菜。没有承诺,没有寄寓,一件事情只是需要如此进行罢了。但正是这样的小事儿,在养育着朴拙的人性,行为准则的形成,何来惊天动地。那么,回头去想,岁月呵,风尘呵,也便没有了遗憾。我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可能重新来过,该错的时候,依旧一塌糊涂,该对的时候,也依旧轻车熟路。因此,才会在一日的劳碌之后,静夜里写诗,看剧,不悲戚,不忘形。

敷衍,算得上一种不积极的接受,无聊的情绪,更加无聊的情绪,我觉得只是构成浮生的,一些必不可缺少的部分。厌倦呵,咀嚼呵,苦蝉呵,飞蛾呵,林林总总,没有人强迫你面对眼前的一切,你就是你,这才是答案。在生命里的某一瞬间,你泛舟浊水,你登上雪山,你侍弄菜畦,你坐在考场里流畅走笔……命运存不存在,太过高邈,我比较喜欢“注定”两个字。只要发生的,不可逆转的,不是“注定”,难道要去无视它们的火光熊熊?

真的,在百感交集的岁月里,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归宿。这个结论不好推而广之,恰逢其时,恰逢其事。譬如白玫瑰开过了,红玫瑰开。或者红玫瑰开过了,白玫瑰开。

譬如院子里有一株樟树,我在二楼看它,它在楼下回望,谁知道一晃就是七年。多么深的凝视呵,彼此缄言,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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