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杂谭

我总是试图破译那些流年。但有时候，越破译，越孤单。

因而，难道就放弃么？不是呀，存在即合理，为什么合理的东西，不能被触摸！

没有禁忌，真的。

1

N年前得过一次文学奖项，一等奖。奖品是某全国著名5A景区免费三日游，报销往来机票。

证书与中青旅的邀请函很快寄来了。可是，自己很快就陷入巨大的焦灼之中。

凭什么。真的自己的作品好到鹤立鸡群独占鳌头？非也吧。为此，曾经在西塘边沉默地坐了一上午。绿草茵茵，远处的麦地风姿绰约。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去还是不去，是一个令人难以抉择的问题。已记不清当时恰好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并不充分的理由，所谓的免费三日游黯然放弃。

再翻出参赛的东西，已经是立马江淮。忽而感到当年的决定何其“英明”，配不上嘛。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得不得奖，是人家的主张。但那种青涩粗糙的东西都能上了一等奖，可想而知，文字之外的风景该有多“洪荒”。

大概可以看作是一个引子，而后的N年中，有六年时间完全脱离“圈子”，只写不发，最多放在自己的博客里。不投稿，不参加活动（比赛），不入沙龙，不与此道中人来往。

人的心智，会慢慢成熟，又得了朋友的诫勉，两年之前开始投一些刊物的邮箱，后来又注册了中诗网与中国作家网。对于一个热爱文字的人而言，这些足够了。

2

到西北出差。路线是自石家庄至山西，过黄河，由晋入陕，然后一家伙干到陕北的靖边，然后定边，吴起，志丹，延安，绥德，又复渡河，由陕入晋，回到石家庄，周而复始。

西北风光，那时候最大的特色就是荒凉。

正好是雨季，一开始是在广袤的半草原半沙地的高原上驰骋，乌云翻滚，水声淅沥。那种长途卧铺大巴特有的压迫感，非常立体。终于上土坡了，才是土坡哎，忽高忽低，曲折蜿蜒，有时候探头看窗外，缥缥缈缈，缥缥缈缈，坡底的道路宛如玉带。真正进入奇崛的大山，心头的戒惧感反而变淡，因为“绝望”，仿佛再也驶不出去，眼前永远是山，是巍峨屹立，高桥深涧，偶尔蓦地冒出来的小小村镇，以及蹲在山径上下瞰的放羊老汉，头裹羊肚子手巾。

志丹那一段路，因为路桥被冲毁，有大巴涉溪而过的情节，仿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在延安的小旅馆局促过一宿，街头的小吃没有想象中“饱满”。过了绥德，因为黄河大桥维修，要在河边的一个小村子下车，坐船强渡，好到对面换乘另一辆大巴。

永远忘不了强渡黄河的那一幕。子夜时分，在无数火把的映衬下，在一个小村子，大家心情忐忑地下了车。跟着几只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下河，还要走上一小段，天上的小雨竟然密集起来。河谷半水，但听着涛声，异常汹涌。一叶扁舟，发动机轰隆地响起来，乘客上了一波，又一波。令人色变的是，船到河心，哑了火，船夫们俯身在机器下，抠抠搜搜。

好，船又动了，已经无助地向下游漂了好一段，小孩子压抑的哭声，像霹雳闪过。

江湖。江湖呢，哪是武侠小说里那样壮怀激烈，天下去得。后来教育小孩子们，跟他们讲好好学习，能不去漂泊，就不去漂泊。世界不是想象中那个样子。

3

鲁北有名寺，已去过几次，寺名“某某金山寺”（下简称金山寺，非彼金山寺也）。

其实天下寺庙，除了藏传佛教，都是大概的轮廓。譬如进门是天王殿，而后大雄宝殿，而后藏经楼，而后佛塔，而后巨型佛雕……如此而已。

金山寺多出个佛学院，佛徒甚众。最早去的那一次，大寺还没有完全峻工，附属设施多在装修之中。此后再去，显然已成了当地的一大旅游景区。既然佛寺的“内容”大同小异，仅仅记录其它几件小事儿。

第一次去，听卡口的寺工讲，那座恢宏大寺，占地，加上寺旁的佛田，有数百亩，寺里甚至建有停机坪，可以起降直升机，是某某大师的道场。寺庙投资数亿，金主是位女居士……那么，又回到以往的辩题了——既然佛家讲慈悲为怀，救苦救难，这数亿资金，如果用来做善事，比如救贫，比如救命，比如修路，比如助学，似乎比什么传教，比堆砌一堆华丽的瓦砾，功德来得更大吧。再细思一下，数百亩良田，转手成了寺产，即便有各种补偿，谁给他们的权力？政策依据呢？

那次去时，正是麦收，走到寺前的广场，两辆厢式货车在卸麦穗，不远处，一位大和尚开着拖拉机，拉着石磨压麦子。很违和的一个画面，那两辆厢式货车，属于比较高端的送货专用车，仅仅为了拉那点麦穗儿，真是满满的仪式感。难道寺管会的人，没学过算术？基本的成本核算总懂一点吧。那巨大的生产成本在那儿，还不如居士们直接拿面粉布施……又是诡异的数百亩良田。

最后是寺门前的放生池。每次去寺里，走到放生池，就忍不住想要大骂几句。放生，放生，一池子硬币不说，这边放生，十多米外一帮子游客在买鱼买龟……难道都喜欢被人碾压智商么！另外，大和尚们能保证这种左手倒右手的把戏中，那些小鱼小龟没有伤亡？一定有，而且多到让人麻木，试问大和尚们：你们的佛心何在！！

每每在车上跟家人牢骚，都被称为寺院的专属“恶客”，皆言关你啥事儿，你的头脑风暴再浩大，可有一分作用。

是呢。是呢。罪过。罪过。

用一句网络上比较火爆的句子结尾：生命，本是一场修行。

但这场修行，绝对不是为尧，不是为桀，至于泥胎木偶，更是扯皮。

不见得非得做一个世俗所喜欢的人，要做，就做一个真实而执着的人。

此刻，秋阳灿烂，天空大片大片蔚蓝，有大胆的小麻雀，在院子里的晒绳上轻轻摇曳。

摇曳。

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