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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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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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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记

美国作家凯瑟琳·温莎于1944年出版著名小说《琥珀》,在当时的欧美文坛引起强烈震动,甚至该书曾在一些城市一度被禁。

也无外乎是温莎“残忍”剥开世俗的光鲜外衣,去裸露人性的卑劣与制度的没落:贵族后代琥珀流落乡间。她天生丽质、卓尔不群。这位原本纯洁又不甘蛰居的姑娘在伦敦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社会中逐渐意识到逾越固有的社会规范、取得女性独立地位的途径。她几度陷入困境,先后遭遇骗婚、投毒、劫掠、瘟疫等灾险。在这过程中,她既表现得勇敢独立、坚强自信,同时也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善良,沾染了男权社会中的贪婪、自私、纵欲、不择手段等品性。在经历了这丰富而曲折的种种之后,琥珀最后还是为了追求自己真正的爱情而被骗放弃一切,离开伦敦前往美洲大陆。

如果读者欣赏过另一部意美合拍的电影大片《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就会惊诧地发现,两者的架构何其相似:1941年春末,女神般的女主玛莲娜,撩著波浪状黑亮的秀发,穿著最时髦的短裙和丝袜,踏著充满情欲诱惑的高跟鞋,来到了西西里岛上宁静的阳光小镇。她的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勾人遐想,她的一颦一笑都教男人心醉、女人羡妒。而后,在第三者的视野中,玛莲娜渐渐沦陷于越来越黑暗的处境之中,她变成了寡妇,而在镇民们的眼中,她也成了不折不扣的祸水,带来了淫欲、嫉妒与忿怒,而一股夹杂著情欲与激愤的风暴,开始袭卷这个连战争都未曾侵扰的小镇。玛莲娜被侮辱,攻击,她当然挣扎,反抗。而后很悲催,她终于妥协,顺从,苟且偷生。至于最终皆大欢喜的结局,反而看上去那么虚伪无力。

爱美之心是人之天性。毁灭美好的事物,同样也是人类的天性。这个结论丝毫不暗黑,无论是我们童年时代的捕鸟经历,还是一生浮沉,司空见惯的忌妒,破坏,诸多不齿。因此而言,全世界才会那么疯狂地爱上“琥珀”,一方面是对于失去的缅怀,一方面是对劫存的好奇。此处之琥珀,没有隐喻,就是琥珀本身。

《辞海》关于琥珀的定义,言简意赅,“古代松柏树脂的化石,产于煤层中。”度娘的解释就显得更感性一些,“琥珀,是一种透明的生物化石,是松柏科、云实科、南洋杉科等植物的树脂化石。树脂滴落,掩埋在地下千万年,在压力和热力的作用下石化形成,有的内部包有蜜蜂等小昆虫,奇丽异常。琥珀大多数由松科植物的树脂石化形成,故又被称为‘松脂化石’。”于是想象,远古世纪阳光明媚的某一天,松脂悄然滚落,一只适逢其会的甲虫还没有来得及慵懒地伸一伸节枝,便被裹挟其中,它甚至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重见天日时,一切还保持着某一秒一某一刹某个生命某种动作的生动,不得不教人感慨大自然的神秘与神奇。

琥珀可谓是时间永不愈合的伤口。颇像我们身上的疤痕,擦不去,抹不去,活灵活现,只要你一注目,仿佛它们就隐隐作痛。小时候跟小同学追逐打闹,一下课,便在小学校院子里疯喊疯跑,然后有一次脚下不稳,猛地扑在地上,左手狠狠按在煤渣子上,一时间血流如注。累年以降,每一抬手,左手掌根部位那个赫然在目的厘米竖疤,总是刻意而狰狞。最先里边是微微发黑的,几次三番再用针挑开,取出煤渣几粒,到底现在还有多少余存,看不到,也便由它去了。再长大一些,用家里笨重异常的“大铁驴”学车,夕阳西下,正贪于跟伴当们显摆,结果来了个人仰车翻,车梁凑巧硌到左脚脚面,那种疼痛不该让小孩子过早地遭遇。但怕回家挨斥责,一瘸一拐,咬牙硬扛——宛若现在经常跟孩子们说的那句话,“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脚面上那个肿包一直都在,虽有些消减,但也一目了然,怕是当时砸断了筋骨,又没有去医院纠正,所以它便执拗地将错就错,继而成型。

谁身上找不出几块疤呢,这既是时间的馈赠,也是“琥珀”。有些牵强吧?按说琥珀多美丽,疤痕再怎么形容,也与“美丽”无关。这是事实呵,可为什么一味执着于什么“美丽”呢?哪一枚琥珀,不是对于物质的封印?纵然是一片树叶,一枚种籽,一粒砂石,抑或其它。永生不死,本就是个悲剧。任何事物,都应遵循自然的规律,该绽放绽放,该腐朽腐朽,而不是若干年后,成为展品或收藏。前文的悲剧主人公琥珀与玛莲娜们,不更应该岁月悠长,相夫教子,恬静地老去么?而不是因为命运“典型”,被写成小说,被拍成电影,堂而皇之地成为文学史上的一枚枚“琥珀”,分明便是优美旋律下的血泪斑斑。

没有什么花儿长开不败,没有什么容颜恒久如一。况且,再美丽的外表,也仅仅是躯壳而已,先排除掉衰老凋落的成分,赏心悦目难免,可又能意味着什么呢一个盲目注重表象的社会,注定会付出惨重代价,这是历史屡屡证明过的定律。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其实,何止宫中呢,举国之风往效之,处处皆饿女。

为了达到琥珀的“特效”,人类曾经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是埃及的木乃伊,还是王朝统治下的吞丹与殉葬,劳民伤财,误国误己,到头来,哪个不是一场空?收藏界有句话说得还是比较靠谱儿,所谓“盛世收藏”,哪怕再名贵的琥珀金玉,在大灾之年,都不如碗底的一把秕谷。

所以,李白写“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李清照写“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钟己应晚来风”,从浪漫主义上,共鸣一下即可。或许,还是当下的日子怎么样,更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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