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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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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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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针录

世界上既无所谓快乐或也无所谓痛苦;只有一种状况与另一种状况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不幸的人才能体会最大的快乐。

                                      ——大仲马 《基督山伯爵》

 

1

时光是位抽象派画师。

许多事情,无论当时是浓墨重彩,抑或是淡写轻描,此去经年,蓦然回首,才道,“原来如此”。没有什么悔与不悔,只不过是渐渐认清了人性的林林总总。

其实,认清与否,还是会不断地重蹈覆辙,不然的话,严谨到锱铢必较的浮生,未免无趣。

难得糊涂谈不上,不过胸中的一腔热血,不许冷,不可冷,不能冷。

错哩,希望是瑕不掩瑜。道貌岸然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希望有血有肉,善良而正气。为什么本来挺简单的准则,看回去如此刻意?

管它呢,纵使大道独行,足慰吾心。

 

2

昂扬又凄楚的唢呐,从昨日傍晚响起。脑壳中马上跳出一个概念“老丧为喜”?

徽地的丧葬风俗之前似有提及:在小区楼下或附近的小广场,搭一个小小的灵棚,中间一张木桌,上置亡人照片与骨灰盒子。灵棚外花圈两列,吊客鞠躬,孝子回礼,鲜有悲声。

前几日雨晴,到超市采买物资,回来路上,恰好邂逅老潘兄。

与他们一家是老邻居,他们楼下的巷子里开过一个小超市,老潘夫妇俩一边给姑娘带小孩,一边照顾老父亲。潘老爷子精神看着挺矍铄,天天去菜市街遛达,自得其趣。

小超市关了。老潘夫妇搬到新房子,他家老父亲最初没有过去,下楼总能遇见。老潘兄神情黯然,说老爷子走了,搬过去时间不长,病了一场,两天就下了地。

唯有默然以对,安慰是毫无意义的。虽言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不是还讲关心则乱嘛。于旁人,不过是个“新闻”,对于骨肉至亲,那个世界上对他们最好的人,不见了。

哀乐不动听,冷雨漉漉,教人心里一阵一阵发颤。

 

3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语出《老子·八十一章》。

大意是说真实的话因为揭示了现实的残酷,所以不美妙动听;美妙的言辞、文章,内容往往不真实,不可信。

杠精们永远装作不懂什么叫“语境”,往往发了疯似地断章取义,《老子》是哲学,关乎“道”,也关乎民生政治,一句话单独地存在,是一个意思,有了上下句,也许马上南辕北辙。

截取陈先发诗作《偏头疼》中的一部分,以资枯竭的脑思维:“他们在我耳中装置了一场谋杀/埋伏着间歇性抽搐,昏厥,偏头疼。/他们在我耳中养了一群猛虎。/多少个夜里,我劈开自已颅骨却发现它总是空的/符号杂乱地堆砌,正是/一个汉人凋零之后的旧宅邸。/我不再是那个骑着牛/从周天子脚下,慢慢走向函谷关的人。”

作为一个喜欢读诗喜欢写诗的人,大概的欣赏水平应当有一些。用“食髓知味”来形容,未必准确,然而也不远矣。前几天一位诗评家在一篇文章里“怨艾”,说现在的诗坛,说真话,是会得罪人的,可看着乱象纷纭,不说得憋死。

他明明晓得嘛,往往艺术问题与艺术本身无关,为何还要纠结于此。

美好的东西,不会因为有人褒贬而失去价值,时间与大众是最好的裁判。

莫急。莫急。

 

4

冷雨漉漉,仿佛回到了梅雨季。前两天写《听听那冷雨》,最后保存到文档,发现同名者甚众,编号已到第“5”。

这个时节的雨,销魂蚀骨,南中国惨淡嶙峋的一面,着实不敢恭维。

卧室里用空调吹一下,尚能面对,一出卧室,阴冷难捱。所以,日日盼天晴,太阳出来至少可以到外面走一走。总好过这般瑟缩复瑟缩,情不知其所终。

一早上几个电话打回故乡,老家天然气进户工程基本扫尾,家里燃气采暖炉相当给力,久久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父母病榻缠绵数十载,每至冬天 ,就像过关,为了省煤,还记得去冬今春烧过一段时日的棒子瓤子(玉米芯),炉膛里烈火熊熊,可整个屋子里依旧无法恒温。

再次要说到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再次要说到焦波团队。要了解中国,要了解中国农村,就应当像他们那样,踏踏实实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一头扎下去,待上半年,一年,以及更久,那才叫实事求是。

求生不易,唯有砥砺前行。

 

5

出小区往南,直上一公里,有一座湖泊,当地人叫它“老龙眼水库”,据说是采煤塌陷区改造而成。湖里有水草,有苇荷。野凫、鸥鹭,间或也有一些。

湖泊差不多已在半山,树木环绕,再往上行,便是舜耕山诸峰。

居淮近十载,却还是分不清“洞山”、“泉山”、“刘家大山”、“张家大山”……到底以哪儿为界,以哪儿为主。分不清便分不清,浑浑噩噩有浑浑噩噩的好处,这儿踩一脚,那儿蹬一脚,岁月消磨,忽而发现,熟稔的极致,无非是哪儿巉岩又脱落了一块,哪儿的枝杈,被人无情攀折。

心里默默给每一株松柏构樟命名,给泉眼草丛标记,忘却便忘却,大不了日日重来。有时夕阳西下,疾归的鸟儿“蜻蜓点水”,低头看渐渐拉长的影子,猛地便想呐喊一句,痛哭一声,而后登上峰顶的亭子,壮怀激烈。

当然是假设,一个成年人的崩溃总是自沉默而始。

成年人就如大坝,不能一发而不可收拾,顶多梦一梦,崩不起,也溃不起。

他身后不止有湖有山有草有木。也有父母妻儿,弱弱的肺心。

夕阳西下,无数次坐在石壁下,直到灯火摇摇,星河熠熠。

 

梦里常常是大考,算不完的数学题,写不尽的作文。

梦里常常是废园,一个背影在窗前煮酒焚诗,枭鸟凝气屏息。

可现在不想梦,想雪了。

恍惚记起木心先生写过的句子,“我是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你再不来 我要下雪了”。记不起在等哪个。

是呢,“祂”再不来,“我”真的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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