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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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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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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别记(二)

人活在这世上就是经这事那事,短暂与无常才是生命。

                                ——电视剧 《装台》

 

1

电视剧《装台》里有一个桥段:假酒贩子过桥米线(谭道厚)对车里的刁菊花诉苦,大约意思是说他一个人漂泊在外,哪天在出租屋里有个马高蹬短,最后也只能通过“味道”来“通知”邻居。

且不管人物塑造的形象问题,这一句看似调侃的感慨,真是对异乡人们直击灵魂。将近十年的光阴,独自羁淮,曾经每每酒阑人散,披着一身的星光摸回公寓,不免会猝生悲凉。生意场上的事务,没人而且人家也没有义务,会依着你的性子,规则摆在那儿,喝与不喝自己选。

无数次醉觉,睁眼看看屋顶,心中庆幸,又一次死而复生。

至于郁达夫式的“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个中滋味,当当笑话就好。

 

2

陈先发有一首诗,诗名《与吴少东杜绿绿等聚于拉芳舍》,其中有几句挺“俏皮”:

这如同狗从一根绳子上

加入我们的生活。又被绳子固定在

一个假想敌的角色中。

淮南也有拉芳舍,而且这种风格的咖啡馆还有栖巢。

不止一次怨艾,茶馆呵,茶楼呵,该发展一些。不是所有的聚会都得觥筹交错,择一方净土,知交好友们品茗畅言,谈谈生活与文学,该有多好。

从这个角度以观,拉芳舍或栖巢,类似的咖啡馆,就成了茶馆的替代品。

数载以降,文友雅集,聊聊天,打打牌,有时在拉芳舍,更多时候则是栖巢。想来waiter们会无奈侧目,没有摩卡 ,没有拿铁 ,更没有卡布奇诺,基本是一杯白水坐到底。最后点的也是中式简餐。

然而,只考虑自己的情怀,可曾考虑过所谓的茶馆,在寸土寸金的摩天大楼之间,如何“苟活”?一壶菊花,收你大几十元,你是否会坦然受之?

情怀总是败于现实,书呆子们早该休矣。

 

3

每到一地,如果有闲暇,会选择两种去处。

一种是老街古巷,喜欢其中无处不在的人间烟火气息。徘徊复徘徊,优哉游哉,特色的方言,迥乎的服饰,混迹其中,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有没有小桥流水无所谓,有没有丁香姑娘也无所谓,最后倦了累了,随便寻一爿粉店面馆,“大快朵颐”,此中乐趣,无需人懂。

另一种是道观佛寺。作为一个没有什么特定信仰的人,本质其实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历数这些年参谒过的,已然甚众:石寺西郊的虚云禅林,津门的大悲禅院、荐福观音寺,常州天宁寺,拉萨布达拉宫、大昭寺、罗布林卡,泰山玉皇观,故乡的海岛金山寺、净业寺……

道观佛寺,自然不会给人什么淡泊宁静,你看一看香客如潮,功德箱狮口大开,面额可观的门票,庙门内外各种名目的宰客,林林总总,可比十丈红尘中“疯狂”多了。猎一猎奇,无论他们如何“巧取豪夺”,尽可不响应。

至此两种去处,其实冥冥之中,只为了四字,“人文历史”。

活着的历史,总是比死了的历史鲜活,对不对。

 

4

大约是因为年龄的原因,愈来愈极为反感夸夸其谈与道貌岸然,且无解。

而关于文艺,也不像少年时代、青年时代时候,笃认的清风明月,现在的结论恰恰相反。因此,更由衷地推崇起李先生来。

李先生是书画家,我称之为大兄,他曾师从朱介夫。

李先生低调务实,艺术嘛,就应当是艺术的态度。

他有工作编制,却一直住在乡下,画室也简陋得很。但一个坚持创作四十年的人,自有了一身超然的气质。少于投稿,鲜于活动,只是痴迷地构思,涂抹,忘情无我。

龙凤文字,山水画卷,不是白白埋没了么?有时小酌,几个朋友频频“劝诫”。

李先生则会轻轻颌首,“好的,好的。”过后依旧。

若道一点点变化呢,是他后来让孩子们把作品挂到了网上。不蝇营狗苟,不八面玲珑。这是一个艺术家该有的样子。

偶尔也会撺掇撺掇,“哥哥,这些年那么多得的奖,参的展,至少该让兄弟们开开眼吧?”他总慨然一笑——没几个,没几个呢。

每一个艺术家,都是一束黑夜中熠熠跳跃的薪火。而最大的可悲在于,真正能配得上“艺术家”三字的,茫然四顾,没有几个了。

 

5

不少“访”客,明示或暗示地表露过,想学诗词。

基本上一律婉拒。首先是自己还是个半瓶子油,何言教人?其次,大部分是文艺中人,无非是为了“锦上添花”,以昭示自己的神骏不凡,又或与人攀比。是否打心里喜欢,一目了然。第三种很直接,就是为了名利。

大部分人有个误区,以为学习诗词,一定有捷径,可以速成,便如数理化,掌握了定律,一通百通。所以,他们都说“学”,偏不言“喜欢”。实在推不掉的,那就从探讨的角度来设置:假若你认为自己这方面的天赋,那么,诗词基础知识,网上一搜就是。然后呢,至少拿出一年的时间来,中国文学史,四书五经、先秦诸子学说、汉赋、魏晋古诗、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通读精读,最好能背诵的背诵。诗词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们不过是中华传统文化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没有底蕴,没有情怀,会写几句,也不过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耳。

发自内心的喜欢,天赋加勤奋,足以支撑起架构,况且真要学,王国维大师、叶嘉莹先生、龙榆生与王力教授,有著作的找著作,有视频的找视频,由浅而深,实在没有必要拜什么师父。而今世上,其它艺术门类不讲,单说文学,一万个“师父”,必然有九千九百九十个别有用心,他们不关心你学什么,学多少,只关心你能带来的利益(票子与门子)。他们自己是否真才实学,都是个问号。骗外行,骗新手,其顶顶拿手好戏。

诗词带不来名利。诗词需要“旷日持久”。

一年或者三年,耐得住寂寞,学进去了,不妨再回来共同钻研。

不然,有多远,走多远。

 

6

    又忆及《装台》中的另一个场景。

    墩墩惹了祸逃走,顺子受罚,张家祠堂里一片肃杀。“监跪”的张家族人斥责顺子不学习,然后画风一变……顺子,顺子的兄弟们,在昏黄的灯光下,人手一本有关张三爷(张飞)的小人书,看得是津津有味,还不停互相拆对集数,“哪集哪集在谁那儿?”这一看就是一宿。

一点点暗讽之外,需要思考的应当是更深层的东西。也即:优秀的艺术作品,永远都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那些假的,虚的,急功近利的,面目可憎的,岂是时间的对手。

因此而言,普罗大众从未抛弃过艺术,不过是这几波“艺术家”们,太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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