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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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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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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再记

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以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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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一段广为人知的经典台词,“: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重获自由。坚强的人只能救赎自己,伟大的人才能拯救他人——记着,希望是件好东西,没准儿是件最好的东西,而且从没有一样好东西会消逝!忙活,或者等死。”

我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事物会消逝。大概受时空所限,往往俯仰之间,满目喧嚣,凤凰不来,梧桐空伫,仿佛空漠才是浮生的主色。然而,可能正是因为如此,“美好”才会显得那么卓尔不群,难能可贵。得来的太容易,有几个会珍惜呢。

居家静默的日子短暂而漫长,与女儿在阳台上有过几次推心置腹的谈心。关于人性,关于亲情,关于远方,关于拼搏……无独有偶,父女俩永远都是行驰在不同轨道上的两架马车,一个谈曾经,一个谈未来,一个谈挫折,一个谈希望。谁也没有错嘛,立足点迥乎,当然就是你站在珠穆朗玛看雪峰,她在萨摩亚看朝阳。

关键词是“希望”。希望若在,人便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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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动辄言及“永生”,颇有些牛鬼蛇神的意味。其实内涵在于开放性思维。

同样又一次推荐了《三体》,只不过这次的推荐对象由朋友变成了女儿。当时打了一个司空见惯的比喻:我们观摩蚂蚁,又如何晓得有没有巨人在搅动星河。他们的一呼一吸,可能就是地球空间的若干个世纪。女儿笑着说,老爸还挺“深邃”。在她这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花样年华,尚无法见识到生命的残酷。这是坏事,何尝不是好事。我在少年时代也曾是“闰土”,活着活着,便活成了神情麻木、寡言少语的“章运水”,形容憔悴,未老先衰。

我比“章运水”幸运一些,我出生在一个波澜壮阔凡夫足活的时代,辛苦是辛苦,总归饱暖无忧,余暇间,可以喝喝酒,写写诗。人得知足,这是个严谨的哲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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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做到“永生”,相对而言罢了,譬如人之较蝼蚁。朝生暮死者是没有仓促之痛楚的,时空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想想在两千三百多年前庄子著述中,其便以丰富高邈的想象力,为世人描摹了一个无限灿烂超凡的洪荒维度——“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庄子无愧是中国哲学史上的扛鼎巨擘,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简单将庄子视同“老庄”之庄子,本质上有着致命的偏差。抹除掉若有若无的宗教色彩,其原始唯物主义者的形象呼之欲出。思辨的力量,知识的力量,哲理的力量,浪漫的力量,在庄子的胸怀间汹涌澎湃,如此惊才绝艳,真乃天人也。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庄子曰:“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庄子·杂篇·列御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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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生死面前,若庄子之淡然,平生有几?

父亲是另外的一个极端。自五十二岁老慢支加重,他便选择了自我“禁锢”,之后的余生岁月,一年之中,大约七八个月的时间,连卧室都不出。即便如此,住院也属家常便饭,非在院期,则由村医治疗,隔三隔五,点滴挂到床头。父亲的卧室,可以称之为小药房,因为他有着赤脚医生的基础,各种药品,五花八门,他皆一一标注,能塞满的地方,尽量都要塞满。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父亲的老慢支,渐渐“进化”为肺气肿,肺梗阻,肺心病……最后一次住院,医生给出的诊断证明,罗列的致命病症足有七种。父亲或许能够活到古稀,便得益于他的“恐惧”,而撒手人寰的主因,亦然。几乎从不怎么遵医嘱,人家说加强空气流通,人家说适当运动,人家说要适当忌忌荤腥,人家说根据化验结果定药量,父亲皆当了耳旁风。单单擅自加药、用药一项,就令人震惊,他自己将药量每每放到极限,白蛋白一次可以输上十个八个,类似的主意,全凭任性。

因为抗生素使用过量,父亲弥留之际,只能输一点清开灵,一点营养剂,他日夜挣扎,极度痛苦。我们兄妹四人陪着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十一日,倒是到了停止呼吸的一刻,老人形容安祥,一脸的解脱。

收拾父亲遗物的那日,心如刀割,母亲才走两个半月,这个家就一下子空了。

纪尧姆·米索说,“事实上,孤儿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有令父母失望的可能。”

我想,这是真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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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法律上定义是指失去父母、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但在文学领域,指向则广泛得多。我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心境。

俄国著名小说家、剧作家契诃夫,曾有过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剖析,他这样论述:地球对艺术来说是个坏地方。世界广大而富饶,然而作家在这儿却没有立足之地。作家是永生永世的孤儿,流亡者,替罪羊,无倚无靠的孩子。……我把人类分成两部分:作家和嫉妒者。头一部分人写作,第二部分人却嫉妒得要死,千方百计跟头一部分人捣乱。

任何脱离时代背景的论断,都是粗鄙而冒失的,关于契诃夫的形容,不妨看作是一个段子,一个梗,毕竟生死相望,如何感同身受。

什么作家,什么诗人,本来就没有那么重要。要争,就由他们争去。

 

南返时,中转徐州,居然可以站内转乘,只有常年漂泊的人才会明白,这有多给力。

《诗刊》的今年第11期,估计是因为疫情的原由,久等不来,不行的话,就到网购平台订几本。

淮南东站下车,核检,报备,社区人员通知居家隔离七日。

没有所谓荒凉不荒凉,稍作清扫,暗夜中看见到处都是灯火辉煌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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