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渡荆门送别》 李白
1
天上有白云!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感叹句。
寻常坐在窗前,偶尔仰望,映入眼帘的,要么是一大片深邃的蔚蓝,要么是一大片灰蒙蒙的混沌。在我心里,这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桃花杏花开了,梨花油菜花也开,蜜蜂嗡嗡营营,蝴蝶翩翩起舞,河边的垂柳腰肢柔软的像个豆蔻少女,数峰青来青峰黛,流水潺潺,至于樵子与渔夫,需要去中国画里物色,现实之中,大都是踏青的男女老少,鱼贯而行。
在我对面的楼壁上,有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在苏醒,那种急迫懵懂的“神态”,如同刚落生的小狗儿,仿佛正在耸着鼻子四处踅摸母乳。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看着他们枯,看着他们荣,个中滋味,不好用熟视无睹或者一惊一乍来形容,两个极端皆不是,而是卡在它们的中间地带,些些患得患失,些些百感交集。
2
那些年钟爱过一阵子古人的小品文,每天翻来翻去。当时住在故乡小县城西南城郊结合部的某某单位家属院里。说是家属院,当然至少就得有个迷你型的院子,岳母与妻起开了几十块地砖,春色阑珊时,每每种几行青菜。因为也就宽两三米长五六米的规模,实在不好意思用“畦”字来作点缀。
“人生”是位不怎么正经的导师,他不仅喜欢拉郎配,更喜欢毛手毛脚,至于你的神经够不够粗大,他大约是不怎么计较的。其时一番跌跌撞撞之后,正在一家事业单位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相对稳定,大周末了就在家打打红警,读读集子。春天是真的有气息的,又浓郁又馨香,拿个小板凳,坐到菜地旁,小孩子们在身边跑来跑去。
见缝插针,中国文学史读过几遍已经忘却,到现在能够马上脱口而出的古文篇名,首推柳宗元的《小石潭记》,以及龚自珍的《病梅馆记》,自愿阅读,与学生时代的功课填鸭,无论是主动能动性,还是理解觉悟效果,都是截然不同。素来以负担为痛苦,纵使大半生如骥伏枥,能够避免的,一定视之蛇蝎。
到了夏夜,很少再到院子中小坐,成群的蚊子往来冲杀,岳母说,蚊子多可能与两个因素相关,一个是院西有大坑(池塘),一个是则是菜地。间或走出屋门,蚊影幢幢,群星浩淼,愈发感到心中空旷,空得恍惚都能装得下整个宇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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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小石潭记》《病梅馆记》,并非这两篇像张若虚那般孤篇压全唐,它们的好,仅仅是被一个人记住了,同时铭诸肺腑的数不胜数,一一道来,又变成了显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鄙视别人掉书袋来着。我的真实目的是讲,这假如是哪位大文豪如此般十数载江淮羁旅,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像柳宗元的永州然,苏东坡的黄州亦然。
写不来,便不写,拾人牙慧讨嫌,东施效颦更讨嫌。木心先生说,“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确是于我心有戚戚焉,十数载以来,写舜耕山,写龙眼湖,写寿县古城,写包括爬山虎棕榈树菜市街野凫鸥鹭松柏荷花在内的一切一切,我自认为,在某种意义上,可算得上与江淮彼此成全了。没有憾与不憾,冥冥之中的遇见,美好不美好,都将是后来的铭心刻骨。犹似而今忆废园,是谁甫一入内,便恨不能马上逃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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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美学理论的核心本质是建立在研究唯美愿景的情感作用于审美行为的规律及非规律关系之理论。
古典美学前辈们,一如鲍姆嘉登、康德、黑格尔,其理论的核心本质,不要说归纳,就是读起来都觉拗口。没有深入而专致地研究,所谓理解也是照猫画虎,在这一点上,庄子先生才是删繁就简的翘楚。两千二百多年以降,即便是今日古文功底了了的小白,他的寓言故事读起来,也不会隔山打牛。
在黑格的专著《美学》中,黑格尔指出,美学的正当名称是“艺术哲学”,确切说是“美的艺术的哲学”,继而提出“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核心观点,探讨了自然美与艺术美的理念与理想,同时对象征型艺术、古典型艺术和浪漫型艺术等不同历史发展阶段产生的不同艺术类型进行了分析,也从建筑、雕刻、绘画、音乐和诗等艺术门类进行了具体阐述。以上表述转自度娘词条,综其所指可知,作为一种哲学,美学植根于艺术。
为什么忽然话锋一转,涉猎到美学问题呢,其实就是要为白开水般的世俗生活,寻一个画龙点睛的由头。我们大部分人的命运轨迹,是几乎可以一眼看到头的,认可与否不重要,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哪有那么多的创造性可言呢,周而复始,索然无味。美学的介入,就是让人生出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在江淮,才发现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便是孤独。孤独与寂寞不同,寂寞是内心,而孤独还包括外在环境。宛若被扔到一座人群中的孤岛上,忙时还好,一旦闲下来,便会发现冷得毛骨悚然。所以,要解决孤独,重点还应落到“忙”字上。这才有了山行,写作,盘串,刷核桃,但更多的时候,是练字。近日在网购平台入手凹槽字帖数本,并褪色笔及笔芯若干,一晚在朋友圈发文,“春夜悠长,先写一百颗笔芯的。”朋友们在下边留言调侃一番,狠人云云。
他们或许并不晓得的是,这种褪色笔芯,虽然外观与普通的无异,但使用起来,相对颇费,出墨量高,一天写上两三颗笔芯,并非奇谈,这就可以明白,“春夜”、“夏夜”、“秋夜”、“冬夜”们,有多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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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永恒存在。就在于你愿不愿意去呵护它。
现实生活再狼狈喧嚣,再苍白无力,那又怎么样呢,本来这个世界就是由黑夜与白昼共同构成。
所以,王小波是如何来思索的呢,“一个人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这就是关于美学最贴切的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