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晨的蝉鸣听起来更从容嘹亮,还是晌午,或傍晚?
恐怕没有多少人为此浪费心思,颇似小孩子们的“十万个为什么”,往往问得可谓又刁钻,又缺乏逻辑。许多年前的某一期沧州晚报上,副刊登载了某某黄骅作者的一篇散文,其内容就是来往市里的途中,统计了道路两侧树上鸟巢的具体数字,当时读后非常佩服。
岁月更迭,沉潜往复,最近一段时间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字里行间,“许多年前”或“**年前”等种种句式出现的频率在大增,“强迫症”患者并不脆弱,无非是过于追求事物的完美,之所以“强迫症”三字加了引号,说明并非病态,更多地出于自嘲与调侃。发现问题,触发深思,本来浮生将将天命,这是个客观现实,为何小孩子写作文不会写“许多年前”呢,因为其确乎没有,因此,类似句式未必出于思想的衰朽,况且实在不好替代,渐惭便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不刻意,不拒绝,流水行云。再比如上文还提及“黄骅作者”,而非“黄骅作家”,一字之差,愚以为既是对人家的尊重,也是一种理性的态度。“作家”起码声名在外,著作等身,起码可以依靠文字为生,显然,当年的这位作者并不具备有关元素。所谓尊重,当是名实相符,要不然,誉高则捧杀,誉低则鄙薄,都不道德。
“强迫症”的赘述告一段落,下边将过渡到“怀疑论”的篇章。“蝉鸣”之谜底,其引申意义,已经大过了“真相”本身。“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则犹太格言不知带偏过多少人,犹太民族极具商业思维,如果深刻佐证,那将离题万里,成为另一篇文字。两年前重读法布尔的《昆虫记》,由于特殊时期,新华书店常有打折活动,又一次的大采购中,就夹杂了这本册子。重读就是说,未知哪个年代,领略过其风采,可时间是把杀猪刀,刀虽然还在,猪早就跑到了千里之外。印象了了,才有了重读的欲望,结果从一开始的兴奋,逐渐演化为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或“工程”,世界名著们,早就脱离开了其时代背景,今时今日读起来,枯燥晦涩,在所难免,“强迫症”的因子又决定了凡事须得有始有终,所以,双眉紧蹙着,也要读完。法布尔是拿出相当的精力介绍过关于蝉的生物特征,有一个段落是:“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当讨厌它那喧嚣的歌声,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才能够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可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什么样的钹声能响亮到足以歌颂它那得来不易的刹那欢愉呢?”法布尔对蝉鸣的喧嚣表达了同情,但他也没有提出“清晨,晌午,傍晚”的质问,更没有想到在北美另有一种布鲁德蝉,十七年蛰伏,化羽而出,为爱而消亡在那个夏天——四年黑暗中的苦工,是不是相对而言,倒显“幸福”了些呢。作为一个“怀疑论”的忠实拥趸,大脑皮层活跃度可不止于此。
此“怀疑论”非彼“怀疑论”。怀疑论的创始人是公元前三世纪的希腊哲学家皮浪,现代西方的怀疑论者承袭休谟和康德的思想,拒绝研究感觉之外的实在。怀疑论的核心思想是对客观世界和客观真理是否存在、能否认识表示怀疑。看上去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吧,于是,前辈大师们也言犹在耳。黑格尔指出,“自古以来,直到如今,怀疑论都被认为是哲学的最可怕的敌人。”但是,作为“最可怕的敌人”,怀疑论又对西方哲学的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马克思认为,“怀疑论者是哲学家中的科学家”。黑格尔也承认“怀疑论是一种有教养的意识”。那么包括现代唯物论,是否也从其中汲取了相当的营养?相信已有专家学者进行了大量论辩,笔者出于眼界的原因,无从得知。之所以讲,此“怀疑论”非彼“怀疑论”,就是说,此“怀疑论”本便是照猫画虎,形似罢了,本质上还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范畴,敢于追问,勇于否定,从而树立最务实的观点。
法布尔在《昆虫记》第五章,也就是《蝉》中,引用了一则拉封丹的寓言,内容如下:
整个夏天,蝉不做一点事情,只是终日唱歌,而蚂蚁则忙于储藏食物。冬天来了,蝉为饥饿所驱,只有跑到它的邻居那里借一些粮食。结果他遭到了难堪的待遇。
骄傲的蚂蚁问道:“你夏天为什么不收集一点儿食物呢?”蝉回答道:“夏天我歌唱太忙了。”
“你唱歌吗?”蚂蚁不客气地回答:“好啊,那么你现在可以跳舞了”,然后它就转身不理它了。
法布尔认为“这个寓言中的昆虫,并不一定就是蝉,拉封丹所想的恐怕是螽斯,而英国常常把螽斯译为蝉。”(螽斯,中国北方俗称其为蝈蝈,全国范围内当前仅知200多种,估计约有500种以上,其中纺织娘为人所熟知。)为了克制蝉鸣的喧嚣,法布尔曾以土铳相惊,“嘭”、“嘭”两枪,蝉子毫无惊慌,继续歌唱,他于是结论,“我想,经过这次试验,我们可以确定,蝉是听不见的,好像一个极聋的聋子,它对自己所发的声音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的!”对于法布尔的见解,至少此刻无法给予肯定的呼应,只记得小时候蝉子们极“仓”,稍一靠近,就会“轰”地飞走,估计人类“粘知了”的行径,已经深深刻在了它们的遗传基因里。
再次申明,本文的创作目的,算得上是顾左右而言他,貌似执着于蝉鸣的“清晨,晌午,傍晚”三连问,实质上是在探索创作中的科学性、严谨性及客观性问题。以讹传讹,人云亦云,就会变得像一只只知道扯着嗓子乱喊的蝉子,纷纷扰扰,乏善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