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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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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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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喽,小公寓

本来也没有才人风骚的觊觎,

不过是热爱,热爱到了骨子里的那种热爱。

                                     ——笔者

 

 

1

到江淮,大约有十一载的光阴,一直寄居在一套约五十平的小公寓里。因为是这个城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房产项目,可以想象,岁月荏苒,风剥雨蚀,那些鳞次栉比,该已何等的老旧衰朽与满目疮痍。恰好,租住的小公寓主人家并没有进行刻意装修,依旧是水泥地,大白墙,仅仅一间卧室铺了木地板,但在上边踩来踩去,也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恍惚如牛马暮年筋疲力尽时的喘息。

没有什么自怨自艾或者顾影自怜。来的时候,命运缠绕了太多未知,并不晓得要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支撑多久,假如能未卜先知,居然要像根钉子一样扎在此处许多年,估计在搜索房源之际,一定有着迥然的决定。况且,危机感如影相随,忙忙碌碌,奔奔走走,哪还有余暇考虑挪一挪住处。其中既有懒惰的成分,又何尝没有尝胆的心思。因为太安逸了,人容易松懈,一松懈也便半途而废,前功尽弃。不是说男人要对自己狠一些嘛,大概如是。

儿子中间的假期里来过几次,他也渐渐从小个子变成了一米八高的“壮汉”,父子俩再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上,已显得稍稍局促,今年七月里他又来,一度想去打个地铺,只能把“真相”告诉他——这个房子太潮湿了,空调开上十个小时,就能接大半桶水(老房子,没有空调下水管道),反正来去匆匆,住不太久,不妨还是挤一挤。尤其珍惜跟小孩子单独呆在一起的日子,等到某年某月某日蓦然回首,说不定能品味到小小的幸福。

 

2

小公寓的阳台设计本来是露天结构,主人家后来封了彩钢屋顶,加装了一拉溜儿窗户,无论是从生活质量,抑或是安全防盗的角度,都是合适的。然而另一个问题也来了,对于独居者而言,在多雨的江淮,这种彩钢屋顶会产生相当可怕的“杀伤力”,因为小雨大响,大雨则如金鼓齐鸣,千军又万马。兼之,生性敏感,在那漫长的昼漫长的夜里,雨声急一阵缓一阵,坐不住,睡不着,满腹纠结,百感交集。李清照曰“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唐寅曰“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俱为浮生写照。

这两日跟朋友笑言,来的那年三十八岁,如今马上知天命,真是世事如棋,造物弄人,人生很宝贵的一大段浓墨重彩,算是撂在了这里。上文言道牛马暮年,又忆及太史公司马迁曾经的落款中有“牛马走”三字,说不惆怅,那一定是在敷衍了事。木心先生说过,“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或许被一语成谶,年年岁岁,哪能总结出个鲜明“意义”,无非是东一头西一头,讨讨生活。至于“尴尬狼狈”,不正是人间常态么。

只要写听雨,一定跨不过蒋捷《虞美人·听雨》词,都引用了无数次了,还是忍不住再引: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3

听雨就是听雨。所谓生活之不易,一直抵触类似表达。以前是不屑,现在却是不忍。

最近的网络视频江湖上,又火了一个“大圆哥”,看到过他关于生平遭遇的控诉,说得直白些,不就是被当成提款机了嘛。“提款机”呵,“提款机”……红尘中比比皆是,不过就是有的残酷一些,有的温情一些,再冠以责任的名义,恐怕只要是个中国人,就逃不掉这个命运。

一种事物,你承担了它的“坏”,未必没有享受它的“好”。

说回小公寓吧,整个社区里绝大多数居民都与铁路系统相关,铁路社区嘛,虽然如今的成分已不那么纯粹,但底子还在,因而,从舒适易居上讲,算是恰如其分。下楼不远,走几步便是银行超市公交点菜市街,附近还有学校医院五金店菜鸟驿站,几乎应有尽有,烟火气十足。如果再顺着菜市街上行不到一公里,森林公园便映入眼底,那里有座湖,湖里有座岛,水鸟翔集,啁啾盈耳。

对于眼前一切,最好的心态若何呢?努力争取,顺其自然。看似前后矛盾两句,其实属于承上启下:不躺平摆烂,凡事不到最后,永不放弃;而发生了的,无法逆转的,除了接受,还得释怀。

 

4

多年以来,坊间有一则关于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轶闻甚嚣尘上,来源不明,真假不明,权且作为一个故事来听:

据说苏格拉底本身相貌非常丑陋,但娶了一个漂亮泼辣的女人,动不动就会遭她无礼谩骂。有一次,苏格拉底正在和学生们讨论学术问题,互相争论的时候,他的妻子气冲冲地跑进来,把苏格拉底大骂了一顿之后,又出外提来一桶水,猛地泼到苏格拉底身上。在场的学生们都以为苏格拉底会怒斥妻子一顿,哪知苏格拉底摸了摸浑身湿透的衣服,风趣地说:“我知道,打雷以后,必定会下大雨的。”

大师很无奈,但大师也确有大师的气度,不知后来圣经中的被打右脸再递上左脸的说教是否与苏格拉底的打雷下雨说有“血源”关系,看着好有一脉相承的基因。大师的风趣到底有何寓意?想来就是天性乐观罢了,如果再无脑延伸,就变成了古代注经的腐儒,一字可解万言,“圣人”要知道后辈这么能造,会不会气得在棺材里打个挺呢。

还是小公寓的那种烟火气,这是大师可爱的根本所在。如果对照当年“宏愿”,小公寓几乎涵盖了笔者全部思想启蒙的精髓,这一部分简而言之,辛弃疾《鹧鸪天·博山寺作》中有两句,特别贴切相契,一是“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一是“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

 

5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以消费?二十几岁学校毕业出来打拼,到六十岁花甲退休,满打满算,不过是三十几年的奋斗期而已,如今,十一载尘埃落定,往后还会是十年么。

设若以苏格拉底的“风趣”备注,十一载间,养家锻体,而且侥幸地是,文字风格逐渐定型,不仅对之前的大量作品进行了二次创作,又坚持不懈地再写下百万文字。数量代表不了质量,可数量能代表坚持与重视。本来也没有才人风骚的觊觎,不过是热爱,热爱到了骨子里的那种热爱。

不需要拔高,而贬低是别者的事情,自家只管奋笔便好。小公寓的后面有许多大树,树龄与房龄该是同步,春天的光景,秋天的光景,最能体会生命的律动,有时候是憧憬,有时候是怜悯,独独不是崩解或溃退,假如说做人做到破釜沉舟,未免失败了些罢,但事实便是事实。

小公寓的故事,不想再写成一个系列,因为拙作《山前别记》《万籁笔记》《春风随笔》《龙湖记》等等,或数篇,或单篇,都与小公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异曲而同工,再叨叨絮絮,徒增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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