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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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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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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散记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淮南子·原道训》

 

1

高铁每每经过高塘湖,都会教人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即仿佛车身忽然向一面倾斜,于是,波光潋滟,鸟飞鱼跃……一切一切,竟失去了方才的秀美,反而俱生出某种嗤诮:你们不是万物之灵么,你们的脆弱就像泡沫。幸好,不过是错觉罢了,转瞬之间,车已抵岸,远近的稻田,如诗如画。

在这个季节,已过立冬数日,仍然还有大片大片的晚稻,轻轻摇曳。更有间或出现的乌白菜畦毫无规则与逻辑地在其间点缀。十一年前,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每日清晨,总会有一小段光阴,走下公交,再横穿一个村庄,然后到乌白菜环绕的阡陌上抚今追昔。而莫名的外来者的闯入,很容易引起众多的注目,有时是三三两两的农人,有时是芦苇上契合摆动的莺莺雀雀,也有时是蓦而发力逃走的獾兔狐鼠。

远山则很远——有前世那么远,模模糊糊,匆匆碌碌。

 

2

真相是于相当长久的岁月“静好”中,几次在地图上搜索过高塘湖的名字,无一不是继而忘却。

高塘湖占地极广,它的水源地主要是窑河,又兼纳了洛河、严涧河各一部,然后北流,经上窑闸至怀远县新城口入淮。湖岸附近有一座寿州窑址碑,遥想一千四百多年前,沿岸不知有多少窑炉林立,大名鼎鼎的寿州瓷就是从这里装船起运,再以风靡之姿,“经略”大江南北。

又想到前些日子刚刚听完评书《三国演义》,其中有相当笔墨说到曹魏大将张辽与东吴将帅数度鏖战于合肥,破其兵锋,抑其大势,风采一时无两。而高塘湖距合肥不过是一百公里多一点的样子,其位置就决定了作为后方基地的使命。

 

3

十一年白驹过隙,翻看文件夹目录,单单是写下的散文一项,篇数便超过了三百七十,还有数量更加庞大的诗词现代诗。所以,从这数以百万计的洋洋记叙以观,说这个城市是第二故乡,不会有人产生异议。

写舜耕山。写寿县古城。写焦岗湖。写高塘湖。写老龙眼水库。写金家岭菜市。又有春申君墓,楚都遗址,白塔寺,八公山,甚至连霍家圩的桃花都曾描摹。至于大通万人坑纪念馆,侵华日军炮楼……也一并详细记录。淮南的一位作家朋友就曾感慨,说刘老师,我们淮南欠你一个“荣誉市民”。

没什么所谓嘛。一位游子的羁旅生涯写照而已。如果去了别地,同样是甲乙丙丁,一一在册。至少,不会出现明显的偏好,在走马观花中观花,在坐井观天中坐井。再多的谋篇,初衷也无非是排遣寂寞,如果是上支下派,作为某某采风任务,反而失去了热情,断不会如此持之以恒。

 

4

若道是互相成全,显然有些不自量力。大好的山水,大好的粮稻,你写与不写,它们也都在这里,不增不减。更准确地形容,应当是投入烘炉,被敲打,被锤炼。

有朋友提及当年刚刚抵淮时身上的书生意气——总认为他说的是那种初践“宝地”的陌生感与谨慎心。十一年前,三十八岁,此前已经在国企完成了八年的“蛰伏”,再有三年的私企管理者经历,大大小小的行政单位,加起来复有四年的文秘工作加持,哪还有啥子“书生意气”?

三十八岁,为了讨生活,走到一个两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从零开始,要说一点小小的气魄没有,自是有违情理。

 

5

201210月,淮南才通高铁,不到一个月,便风尘仆仆地奔赴而来。相较而言,那些年来往却是更方便快捷,因为到了淮南南站再开通,东站的车次明显减少太多。而且不到比较大的节假,基本没有了沧州西的直达,不是到蚌埠转车,就是徐州东或济南西。到了节假呢,往往又一票难求,需要先到12306网站预约,能不能拿到车票,徒凭运气。

一路向南,历史文化名城比比皆是,济南、泰安、曲阜、徐州、宿州(古属凤阳府)、蚌埠(古属凤阳府),然而,黄山九华山近不近?搬砖的人是不配谈游讌享受的,依旧是那句话,你背后有更弱的父母妻子在,除了努力工作,没有懈怠的理由。中间妻曾提议去一趟黄山,结果,一年又一年,七八年光阴流逝,推三阻四,硬是没有成行。

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即便是偶尔在淮南附近走一走,也会心生愧疚,非妄自菲薄也,因为想到的是,要是父母来,妻儿来,一起多好。再悲情的话还是顿住,《增广贤文》有诗,“别人骑马我骑驴,仔细思量我不如。,待我回头看,还有挑脚汉。”

芸芸众生,无外如是。

 

6

似乎与焦岗湖以及老龙眼水库迥异,高塘湖中网箱密布,如果说老龙眼水库小巧玲珑,更是城市公园的构成一部,那么焦岗湖呢,同样波涛万顷,浩浩荡荡,即便是有渔船,也尽是渔家乐的设置。之所以如此这般,主要还是旅游开发使然,一个形容:高塘湖现在还属“野生”,焦岗湖已经“转正”。

焦岗湖里荷花多,视举冲击力满满。大概有四五次被当地的朋友相约,去那儿“耍耍”,上小岛,食湖鲜。可是,人世浮沉,哪里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桃花源呢,手机上一会儿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信息,只好找到僻静处一一回复,省得搅了大家的兴致,再后来,众所周知的特殊时代开始,恍惚又是三载。

 

7

上文说到八公山,以往的文字里曾有涉及。《太平环宇记》记载,“昔淮南王与八公登山埋金于此,白日升天。余药在器,鸡犬舔之,皆仙。其处后皆现人马之迹,犹在,故山以八公为名。”这也是典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出处。 

无论从哪个角度着笔,写淮南,汉淮南王刘安也是越不过去的。“八公”是刘安最为赏识的八个门客:左吴、李尚、苏飞、田由、毛被、雷被、伍被、晋昌,他们主客常在八公山中著书立说,研究天象,编制历法,冶丹炼沙。于是,就有了《淮南子》,就有了豆腐的发明。

刘安(前179年—前122年),淮南国寿春(今安徽寿县)人,淮南王刘长之子,汉高祖刘邦之孙。汉高祖的这个孙子,是有很一些雄才大略的,史书上说他好读书鼓琴,辩博善为文辞,不喜欢嬉游打猎,很注意抚慰百姓,流誉天下,曾招揽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这就要产生问题了,刘大王爷一旦被人蛊惑,岂不生问鼎之心?结局没有意外,最终事败自杀,淮南国也被汉武帝废为九江郡。

那么试问,自己编撰的书中言语,“正身直行,众邪自息”( 《淮南子·缪称训》)——那自己都不能身体力行,又怎能指望别人信呢。

 

不止高塘湖岸有晚稻,八公山下也有,舜耕山下也有。立冬以来,风雨频发,如果不是赴文友们的约会,它们摇曳就摇曳它们的好了。因为再好的风景,看了十一年,也早看成了寻常,虽然还是继续要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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