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而不顾汝也!

吾今死无余憾，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

——林觉民 《与妻书》

1

在博客时代，关注的文化名人中有一位是湖北的某自由作家。他那时候很火，火的原因主要是他披露一些个人的痛苦经历，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后来，通过他的博客，又关注了某央视女持人的空间，此人现在早移民国外。

不知不觉之间，便代入了他们描绘的那种梅妻鹤子松风柏浪的“温暖”画面：几个人在山居煮茶做菜，有深沉者，有畅怀者，时而豪气干云，时而顿足捶胸，风来了风醉，鸟来了鸟鸣……如果不是心志渐渐成熟，渐渐洞察了世事，恐怕要成为他们永远的拥趸。文学这个东西，在某些人的手里，在某些情况之下，具备致命的毒性，因为它循循善诱，又颇难被揭穿。你会因为一个人的文采飞扬而毫无戒备地去信任之，爱慕之，哪怕陌生或遥远。

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占据了话语权，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过是翻掌之间，而小迷弟们小迷妹们，就像是娱乐明星的死忠粉，说是奉若神明，并不夸张。人们在崇拜某某事物某某人的背景下，丧失起码的判断力，仅仅是基本操作，不容怀疑，不容动摇，否则就是对理想的背叛。

2

奈何唯物主义哲学可不是白学的。而且，真的就话语权被窃据了？不是的。

先不急着否定一些事一些人，大可去搜集一下更丰富更客观的史料，或者再看看以后事物人物的时空走向。果不其然，这位前湖北的自由作家，依旧活跃在某博上，不时写首诗词，不时分享一下生活状态，人间烟火，林林总总，而那位移民国外的前央视女主持人就比较“肤浅直白”些，因为个人抉择以及后来拍摄的某环保专题片，被全网骂了个狗血喷头。动辄打着爱国的噱头煽动民意，谁知一不小心马脚尽露。

历史就是历史，决定历史真伪的往往不是摄相机摄相头，而是人们的嘴与笔。是人就自私，就容易在陈述事实时有倾向性，特别是涉及骨肉亲情时，更加难以做到家国大义。明明自己是那个所谓全部苦难的始作俑者，不为当初的眼晴揉了沙子忏悔，却把责任推给了某某及某某。

真正英雄的理想主义就是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顺应这个潮流的，就是对的，违逆这个潮流的，就是错的。十四亿的偌大国家，人民刚刚能饱暖，谁想生战生乱，谁就是历史罪人。

3

第一个关于隐士关于伊甸园的谎言，已批驳过多次。

第二个谎言，是风景名胜盲目商业化下的乱象丛生。

故事不免老套，甚至是“旧梦重温”。将近三十年前，学校里组织去爬山，这里只绍介两个耐人寻味的节点：先是被忽悠去“拜谒”山腰的黄龙洞，十元门票，不要忘了，这可是将近三十年前的票价，记得工作之后的基本工资才二百六十元，况且还是票中票，因为景区的门票已经买过。且不论门票值与不值，走进山洞——那可真叫山洞，粗糙如破落的土窑，往里走了一小段，终于看到“黄龙”了，一句国骂差点脱口，这是龙么？分明是一只用黄泥堆出来的彩色大狗，唯一像龙的地方就是那对狗头上的犄角，灯光昏暗如前世，再往里边看看，似有便溺，平生第一次有了被粗暴晃点的恶感，不要紧，马上就是第二次了；爬爬爬，总算爬上山巅了，刚才曾看到上边雷眼火炮，乌云密布，转眼是雨过天晴，四望葱青，诗圣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即便做不到，想来意思也大差不差吧。

差得那叫个云泥之别。山顶有一座荒废小屋，屋里屋外，垃圾密布，实在不想再用间有便溺形容了，光是矿泉水瓶方便面包装，就不知凡几。前时是谁天花乱坠地把此地说成了人间圣地世外桃源的？

4

事实上，除了上边两个差评，中也有流泉飞瀑，鸟语花香，但被蒙骗的懊恼主宰了整个行程。以至于此后三十年，对于爬山这件事，提不起足够的精神，尽管商业化也催生了刻意的修葺与修饰，但因利而起，自应因利而终。

整日闲暇的空当，少不了翻翻短视频，有了以上的过往，再看到什么辞职山（乡）居、夸大田园的段子，也不过是哂然一笑，不愤怒了，容易愤怒的青年时代一去不复返，千帆过遍，一目了然。再激动艳羡，还比得过那位湖北自由作家与前央视女主持人笔下山中小院的铁锅炖大鹅蘑菇炖小鸡儿嘛。毕竟满座皆“英豪”，往来无白丁，可再美好的景色，配上浮飘的人心，你想着风景如画，他（她）想着毒害你的脑袋或掏光你的口袋，也会是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拍段子怎么拍是人家的自由，但判断力如何却是自己的事儿。你若真以为养一栏鸡种几亩地，就能自给自足地过上桃源生活，最好早点洗洗睡。在焦波老师的纪录片《乡村里的中国》里，主角之一，“资深”农民杜深忠，就曾负气地说过，他对土地没有一点感情。城市人有城市人的生活压力，农村人有农村人的喜乐哀愁，不具备可比性。在土地数量较少的情景下，以地养人，仅仅是句空话。然而，种地打工，甚至经商建厂，这样的农村生活，肯定不错。

哪里也不养懒人，把城市与农村对立隔离的做法，甚为要不得。

5

人类在追求差异性新鲜感的路上，肆意狂奔，历来如是。

所以关键不是城市与田园，而是人心。

乡下人山里人，有点想法的，哪个不是拼命离乡进城？

陶诗有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又云“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一句中的，心中有牵挂，哪怕跑到月亮上，仍是那个俗人。

很火很火的博客时代，恍如昨日。非常庆幸在那几年里认识了许多作家诗人。

但不包括鸡贼与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