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狙

1

坐在德克士稍显逼仄的大厅里，本想享受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光，忽然一群人闯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个中年妇女几乎是放肆而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话题，反正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动，个中的款曲马上揭晓：她们是来给一对青年人相亲的。两个青年男女不无尴尬地走向大厅的某个角落，他们的健壮的活力四射的亲属们依旧旁若无人，于是，手上的电子书实在翻不下去了，她们就占据了身后的卡座，“畅聊”的间隙，不时更加大声地喝斥着孩子，感觉头都要炸开了——德克士的Waitress波澜不惊，似乎已司空见惯。随之了然，这就是一个生态的形成，各取所需，一方需要人气，一方需要场所，因而一拍即合。

2

并非没有人注意到对其他客人的“冒犯”的生成。可是，谁会在乎呢。

闯入者“有恃无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或者第二次，因为她们的一言一行证实了这一切。而店方比较关心的新进的人流，至于老顾客，你可以选择拿着你的汉堡撤嘛，订单已经结束，你在与不在，无所其谓。类似的状况后来同样出现在一家名为某某府的自助餐厅，才正午的样子，刚刚取了些菜品往座位上走，有服务员便拿着高声喇叭在呼喊，“十二点十五前结束用餐的顾客，可以到吧台领取一份小礼物……”一遍又一遍，令人无可奈何。

生意嘛，像郭德纲当年仅有一位听众的小剧场，他们会“劝退”么？当然不会，到了满堂喝彩，“蓬荜生辉”，最关键的便成了如何解决那些一票难求偌大的馆子装不下的余客了。自助餐厅之“火”，火在小长假，之前也去过，上座率并没有那么喜人。本来客人们就喧嚣得很，兼之后来的高声喇叭，当时感想，真地来错了。

3

那么，这中间有没有过错方呢——德克士的Waitress应当劝告闯入者降低声贝？自助餐厅的高声喇叭且去束之高阁？症结在于，品牌的本土化势在必行，不入乡随俗，便只能等着退场出局。因而也就既而出现了德克士的早餐方案里添加了豆浆油条，自助餐厅对于客人们或多或少的餐余剩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论则是，你凭什么不能对“冒犯”高抬贵手也哉。

犹记得，许多年前曾对金庸笔下小龙女被尹志平亵渎而愤愤不平；也清晰地记得，在获悉运动年代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大师级人物脸上满布的脚印后，顿觉热血沸腾。不过呢，却忘了“时势”二字，金融投资领域有句话，叫作“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所以，再读聂老（绀弩）《拾穗同祖光之二》诗，便品出了不少余韵：

乱风吹草草萧萧，卷起沟边穗几条。

如笑一双天下士，都无十五女儿腰。

鞠躬金殿三呼起，仰首名山百拜朝。

寄语完山尹弥勒，尔来休当妇人描。

4

说到底的“意难平”呀，在一时一地的冒犯者眼里，酸腐莫名。

“素质”这个东西，有时与文化水平，并没有直接关系。高级知识分子中，一度“公知”横行，各色“专家”“大师”，曾几何时，甚嚣尘上。另一个事实呢，和霭宽厚的放羊老汉，谦逊慈祥的卖菜奶奶，不能说比比皆是，起码不算罕见。文化知识只能是素质的一部分，道德修养是另一部分。写到这儿，不能不提人的劣根性，以及法家思想的济世内核了。就譬如，行人闯红灯，其被祸及，这最长记性，此外，宣传教育只能作为基础，还是需要相关法律法规的强力介入，由此，人人会牢记后果若何，再抬起腿来时，必定三思。

冒犯者们有着自己成熟的逻辑体系，也就是他们未必不谙行为的不恰当性，可人家也有完善的心理建设，尽管自私是根本，但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一点是永远忽略的，换句话说，他们不可能推倒自己的行为准则。

5

为什么一直告诫孩子们远离娱乐场所？因为人性放纵，那儿是是非之地。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争风吃醋，借酒撒疯——人性的恶是会被放大的，如果还没有，就是刺激仍然不够。

内地某著名摇滚女歌手，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就是因为一次在酒吧内与人爆发冲突，被扎穿左眼，导致这只眼晴永久失明。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并非鲁莽定义，一杆子打倒一片，凡事讲概率，概率的高低取决于环境的渲染度。这也正是为什么在某某歌手的演唱会，容易一大堆人跟着哭，跟着笑，甚至放浪形骸，忘情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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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徐无鬼》中记载了一则小故事：“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逃于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搔，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

大意是讲，吴王登上一座猴山，猴子们四散奔逃，独有一只洋洋得意一个劲儿嘚瑟，还接了吴王一箭，结果被一顿齐射，射死了。吴王就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戒骄戒躁。颜不疑接受，三年成贤。

7

古人讲，“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

这与修德二字遥遥呼应，“德”不是天生的，需要“以制数度”需要“修”，即必须规范。没有规范的“德行”，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