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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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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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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温柔

世上有一种最温柔的病,关于这种病有很多个名字,孤独是它众多名字中最家喻户晓的一个,同时也是最难摆脱的桎梏。

1

原来你是这么煎熬,才没能挺过这一遭人生之路……

子清站在天台上,眼眶边上的泪水早已被晚风吹干,只剩下一道道浅浅的泪痕,他的身影重合了曾经那个时空的她,他张开双臂,温暖从他的怀中散去,只可惜子清给的爱,那个女孩永远不可能感受到了,太迟了,两个时空两个人,再也不可能有交接了。

他还是决定走一遭她的路,他想补偿给她的爱,那些迟到了的感情。

晚风忽狂,掀起他的鬓角,带起他的点点泪滴,向苍穹深处飘去,悬在了很高很高的天空上,那些晶莹的水珠倒映出整座城市的身影……

2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子清看清水珠中的倒影,倒影中她一个人凄清地站在天台上,眼眸里空空如也,那是心灵的窗户,透过窗户向深处看去,依旧是一片空虚。

那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瞬之后,她就该消失了,可是时间定格在了这里,仿佛是要子清好好地欣赏一下他妹妹临走前的哀婉,让子清多产生一点悔恨和自责。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子清在心中默默地恨着自己,跟着思绪的回溯,他的心也在一阵一阵的刺痛,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是否也曾这样痛过,还是……早就麻木无感了。

那些水珠在大气的挤压之下破碎了,关于她的一切就这么消散了,子清终于站不住了,他软软地跪下去,双手撑着地,泪滴连成水流顺着脸颊流在水泥天台上。

3

她以前是霸道与温柔,高冷与可爱的共存体,那还是在她十岁之前,她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做子盈,她有着胖嘟嘟的娃娃脸,清秀端正的五官,性格时而安静可人,时而霸道古怪,特别招人喜爱的一点,是她非常懂礼貌,一颦一簇中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可是这样的女孩,却没有人太去在意她,只是因为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很多人都自认不配,从而不敢去接近她,包括她的哥哥子清,虽然对她的关心在行动上无微不至,却从未对她有过心灵上的照顾,不知什么原因,她很难对某个人敞开心扉展现真正的自己,在外人面前,她是一个温柔害羞的女孩,在家人面前,她又变成了一个霸道古怪的女孩,这两种状态反复交替,谁也摸不透哪种才是真实的她,又或许都不是。

最先发现子盈的变化,还是子清,那天他准备睡觉,却听到妹妹的屋子里传来微小的哽咽声,子清放轻脚步潜伏在妹妹的门口,偷偷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借着微弱的光线,子清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而那张脸正是来自子盈,只是那上面的神情子清却从未见过,那是一张充满了哀怨的脸,上面的美好被一道道泪水擦抹得全无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阴霾般的忧愁,好像她的头顶上顶着一块阴沉沉的乌云,乌云中正下着雨,把她笼罩在阴郁寒彻之下。

子清愣了几秒钟,随后默默地关上那条门缝,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她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事能让自己那么难过,无非是又犯了什么错误被老师批评了而感到委屈才哭的,孩子而已,这不就是唯一能让她感到难过的理由了吗,不要打扰她,明天就好了。

那年子盈十一岁,那年真实的她第一次被人发觉,而那人正是她哥哥子清。

那年子清十五岁,那年是他第一次做了错误的决定,而那承担这次错误所带来的后果的却是他妹妹子盈。

转天清晨,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子清特意注意了子盈,见她依旧像往常一样,便松了口气,认为自己昨晚的猜想是正确的,孩子而已嘛,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4

十七岁,子盈步入高中了,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优雅大女孩,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更加稳重了,不会再在家人面前耍花招展现她古灵精怪的一面了,而是多了几分成熟,对长辈多了几分敬重,她的父母和子清都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父母总是称赞说子盈长大了懂事了,越来越像个淑女了,只有子清看着她的这些变化隐隐担心,觉得这个妹妹越来越不真实了。

她是班里的尖子生,是同学眼中不可企及的学霸,是老师眼中不可多得的人才,高中三年里,她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从最开始的倒数一二名变成了正数一二名,这些年里,她变得越来越“乖”了,什么事都按照父母说得做,她放弃了父母眼中不务正业的绘画、钢琴这些东西,一个心思花在学习上,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成为了老师口中重点大学的唯一希望。

子清一点不像妹妹,是个纨绔子弟,总是逃课骑着机车满世界游玩,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便愈加放纵自己,在父母眼中的地位也日渐低下,他也曾想过自己的摩托后座上坐着妹妹,一起去疯玩,可是一想到妹妹那么完美,却也放弃了这个想法,生怕耽误了妹妹的美好前程。

5

高考成绩下来了,子盈以六百七十二分的成绩进了一所重点本科院校,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全家都在为她高兴欢呼,而她却捏着录取通知书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未曾感觉这一刻与其它时刻究竟哪里不同,也从未觉得自己手里的一张薄纸有多么重。

大一的那时候,子盈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学,在学校的那几年里,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参加社交活动,回到宿舍也不跟舍友多说几句话,只是往床上一躺,床帘一拉,仿佛将整个世界隔绝在了外面。

子清留在了家乡,从子盈走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很少联系了,可是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子清接到了子盈打来的一个电话,那时候子清正在宿舍里吃着薯片打着游戏,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中断了他的游戏,子清不觉怒上心头,接通电话只是简单地敷衍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然后继续自己的游戏对局。事后,子清觉得不妥,便又给子盈回了过去电话,只听见子盈在电话那头淡淡地说,哥,今天是我生日。

昂,生日快乐哦,宝贝,祝你每天都快乐哦!子清只能简单地祝福两句,这两句祝福如同轻风一般还没到对方那里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子清忽然觉得心里很愧疚,便只好编了一个借口说,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还没运到,你过两天就能收到了。说完这句话,子清连忙关掉游戏,随便在网上挑选了一个适合女孩子的礼物,将收货地址填成子盈的学校,便匆匆下了单。

过了几天,子盈收到了子清的包裹,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玩偶,她淡淡地笑了笑。

那个玩偶在子盈的朋友圈出镜了三次,每次发朋友圈她都配上一段短短的文案,大概意思是收到礼物好开心啊,可是子清看到那些文字的时候却感到句句扎心,那只是他随手一买的劣质玩偶,却在她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想到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身边狐朋狗友给自己包的二三百的红包,一下能收到几十个,心中莫名的心酸。

可是这件事也算就这么过去了,时过境迁,谁也不会在这么一件“小事”上久久纠结,子盈那边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很久也没有新的动态。

6

四年以后,子盈顺利地拿到了本科毕业证,回到家时,久未相见的兄妹终于得以相逢,子清变成了一个潮男,头发染成蓝色,耳垂上打着耳钉,脖子上挂着好大一串项链,而子盈却变成了一位货真价实的美女,比以前漂亮了不少,皮肤更加细腻了,人也更成熟稳重了,言行举止温柔有风度,越来越让试图接近她的人望而却步了。

回家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子盈就找到了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而子清在社会上打拼了三年,也勉强做着一个稳定的工作,就这样岁月静好了一年左右,子清隐约地识破了子盈的伪装,那些天,他反复地思索着一个问题,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啊,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吧,子清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他打消了去跟子盈谈心的想法,害怕是自己多疑了,让子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7

子盈喜欢音乐,她一直有个音乐梦,只是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习原因放弃了,子清知道,是因为他总在半夜失眠的时候隐约地听到妹妹的房间里传出优美动听的歌声,那些歌大多都是慢节奏的歌曲,让人听了很容易心情低落,谁也不知道子盈唱些歌曲的时候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为了怎样一种目的,她淡淡的歌声里,总有着一股浓厚的忧郁,仿佛与歌曲产生了感情共鸣,深夜里,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用淡淡的调子哼着,子清一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也总会对子盈产生好奇,只是他们都长大了,子清已经失去了偷窥子盈房间的权限了。

家里面还像往常一样围坐在一起吃早饭,子盈每天早上睡眼朦胧地起来,子清有时候会注意到她眼角浅浅的泪痕,只是他不敢说,他害怕一切只是他的臆想,说出来只会让子盈感到厌烦,自打一年前那次回家,她就很少对家里人说过话,父母也只当她在外面太累了,回家懒得说话,偶尔他们关心一句,她也会不厌其烦地敷衍过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埋头做自己的事,对于这些举动,他们都认为这只是孩子长大后正常的表现,谁也没太在意。

直到那天的天台上,冷风浸透了子盈薄薄的衣衫,卷走她最后一滴泪水……

8

谁也不曾想过她的结局是这样的,在他们看来这个噩耗来得是那样毫无征兆,其实在夜里流的每一滴眼泪中,都有着她最真实的写照。

在那个早已逝去了的时空,记录着女孩每一个无助的瞬间,她像是迷失在雪地中,孤零零站立着的一个雪人,脸上带着不属于她的微笑,周围空无一人。

她喜欢在家人面前霸道活泼,父母却把个性当作叛逆,她装成温婉可人的样子时,大人们才会对她加以赞赏,深夜里,柔弱是摘下面具后真实的她,那是她对待不公正的最后的反抗与倔强,可是从来没有人把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当年她被迫放弃了梦想,曾几次孤身一人来到了KTV,面对着大屏幕,轻轻地唱出天籁之音,只可惜,那诺大的KTV包间,自始至终没有再来过一个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生生地唱了一个下午,那时,没人懂她的痛。

大学期间,她成绩优异相貌出众,可是她长久以来孤僻的性格被误解成为了高冷,没人敢上前尝试着接近她,怕遭到无情的拒绝,于是她那么渴望被了解,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的在意过她,谁知道那时候她只要得到一点点关爱,就能立刻对那人产生依赖,从而打开心扉接受他人,可是整整四年,她盼望的救赎却迟迟未到。

最后她选择了极端的方法结束自己的苦痛,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啊,正如每天她在宿舍都拉上床帘,默默流泪,怕室友担心;正如她每天晚上都把音乐开得很小声,独自难过,怕吵到家人睡觉;这次,她也是怕亲人伤心,便选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9

原来你是这么煎熬,才没能挺过这短短的一生,我本是唯一能救你的人,可是我的爱却迟到了。

子清的泪覆满了整张脸,他的脸因极度痛苦而变得扭曲,手指狠狠地抓着地,每片指甲缝中都淌着鲜血。

我本可以带着你去公路上驰骋,可是我犹豫了,我也曾怀疑过我是错的,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是唯一清醒的人,可是已经太迟了。

如果时空有重叠,我想重新爱你一次,这次我不再犹豫,我会用力地抱紧你,不让你离去,父母不能再剥夺你的一切,生活不能再摧残你的心灵,你不必那么孤独,把自己束缚在虫茧之中,你不必再那么温柔,任由世间一切欺负。

如果可以的话,要坚强,要反抗,我会用尽全力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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