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囊
钹,木鱼,二胡,麦克风,扩音机,蓄电池,搪瓷桶。一个街头卖唱的双目失明的小孩,家什如此齐全,表明他被人操纵。环顾四周,我发现一个浓眉的中年汉子,坐在不远处,目光总在盲人和搪瓷桶之间游移。此人无疑就是操纵者。
盲人唱歌,拉二胡,左脚击钹,右脚敲木鱼,脖子挂麦克风。扩音机里传来《流浪歌》,水平之高,让人生疑。我走近那些家什,察看后,才相信他不是对口形。一位老太太走近他,开封了一杯酸牛奶,放入他手中。他仰着头,往口里倾倒。乳白色的液体不时从嘴角溢出。一饮而尽后,他袖子嘴上一抹,又唱了起来:“……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围观的人群中,那位施舍的老太太已为之动容;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戴着一只玫瑰色的耳机,原本在边听音乐、边看表演的,这时把耳机摘了下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再也听不见了。突然,一元的硬币划了一道弧线,“当”的一声,敲响搪瓷桶,滚动在地上;“西装革履”先生的失误,让一位背着书包的学童忙了起来,他弓着腰追赶,抓住硬币,握紧,直到手伸进桶里才松开。接着捐钱的是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白皙的皮肤,栗色的头发,哭红了的两个眼圈分外醒目。从精美的钱包里,她夹出二十元的纸币,踉踉跄跄走向搪瓷桶。人们紧随其后,纷纷解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阵子。“时髦姑娘”不禁将手插入紧绷的牛仔裤荷包里,掏了半天,才露出手背来;望着掌中十元的纸币,犹豫良久,最终把它掖回去了。我鼻子酸酸的,努力克制解囊的冲动:盲人是中年汉子的摇钱树,说不定,观众捐的钱他连一个钢鏰儿也得不到。
想到这,我瞪了一眼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突然发现中年汉子的眉毛和盲人的很相象,走近一问,才知道俩人是父子关系。家在农村,为了儿子今后衣食有着落,他便让这个先天性失明的小孩参加音乐培训。结业后,爷儿俩就走进了城市。听完讲述,我将捏着的钞票放进搪瓷桶里,对他说:“你们最好去南方,那里富一些,捐的钱也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