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3月1日,中国首座斜张桥竣工,天堑汤溪河变通途。云安人功不可没。他们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参加义务劳动,淘河砂,碎石子,肩挑背扛,运往工地。
从此,云安人爱在斜张桥上散步,或者倚靠桥栏聊天;而我,更爱站在主梁中跨的路缘上,观风景,看表演,遐想。
路缘靠近栏杆,比肩宽,比车行道高一级台阶,每隔一段,就有一根小碗粗的钢缆。它斜穿而过,同混凝土锚块的弧面端相连。锚块是从主梁伸出来的,一端为平面,另一端为弧面。锚碇装置将钢缆固定在它上面。
桥下是汤溪河,夕阳里,南岸墨绿色,北岸谷黄色,中间是山和桥的倒影,重重叠叠,或明或暗。映在水中的两个龙门塔,塔柱已被拉长;塔顶的两组钢缆,投射在主梁上,象两把张开的伞骨。
主梁下,有两个椭圆形的桥墩,用条石砌成,色彩斑驳。北岸的,在河堤上。桥墩的东边,躺着一块用于试验的预制板,比双人床还大。在那儿,我这个从未离开过县城的“乡巴佬”,首次见到了桥梁工程技术人员。他们或来自成都,或来自重庆。其中有一位女性,戴着手表。镇里没有女工程技术人员,妇女带表的也不多。她让我很好奇,让我对工程技术产生了兴趣。他们将预制板架空,然后加压,用仪器测试应力。
从预制板处爬坡,十米之外,就是我家的门口了。
这里常有参观者,最多的一次,竟然300人出头,全操外地口音,据说是来开现场经验交流大会的。会后不久,还来了一位大官。镇里负责保卫的人中,有一位我父亲的战友,挎着枪,因为来现场太早,就坐在了我家里。从他口中,我得知将要来参观的是我省的一把手。
省委书记来的时候,穿着黄白色的中山装。一行人里,我认识的就有镇长、镇委书记、斜张桥建设的总指挥。他们从桥台走了下来,站在我家的对面。总指挥便指着北岸的月台和边跨,给他一一介绍。
那一带,是桥上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云安的年轻人大显身手之处。
月台靠近龙门塔,是塔柱边的人行道,呈半圆形,两侧各有一个,宽1米。东侧的塔柱有铁梯,挤占了月台的位置,自行车只能推行,可“自行车表演者”不但骑,而且要反转。他的车技是镇里最好的,过去总在云安二小的操场里表演,现在上月台来了。他不停地顿车:脚踏轻轻踩一下,动一点,停下来,龙头转一点;再踩一下,再动一点……就这样,围着方形的塔柱转圈。
一些胆大的“云安崽儿”,便顺着塔柱上的铁梯,开始“登高表演”了。
龙门塔有三层楼高,铁梯笔直,没有护栏。塔顶上,斜张桥三个字,面向桥台,脸盆大小,比两边呈弧形的索塔锚固区还高。“云安崽儿”上去后,就站在字与字的空挡处,向桥上的行人边欢呼、边挥手。
“惊险表演” 是在边跨的栏杆上。
边跨长将近35米,最高处10米左右。混凝土的栏杆,半人高,像砖头一样薄,而且桥梁有轻微的抖动。“云安崽儿”敢在栏杆上走的也不多,可爱好武术的邻家女孩洪莲敢。她的家建桥时被搬迁了。这里有她童年的足迹和伙伴。
那时,我不会骑自行车,胆子也不大,只能看别人表演。
如今,我再也不能站在桥上看风景、看表演、遐想了!2006年10月17日12时,轰隆几声巨响,云安人引以为豪的斜张桥被爆破拆除,三峡工程三期蓄水的最后一座碍航桥已沉入了水中,沉入了所有参加过义务劳动的云安人之心底。
2009年10月9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