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山莫欺水

    我家傍水倚山，前有汤溪河，后有罗汉山。我在河中的虎胆，却常常博得小伙伴们的阵阵喝彩。

    水性很好的父亲却很担心，常告诫我欺山莫欺水，并严禁我在没有成人保护的情况下游泳。可我是个小孩，哪里禁得住碧波荡漾的汤溪河的诱惑，便和小伙伴建平溜了出去。

    汤溪河流经故乡的第一险滩是美人滩，水流湍急，波涛汹涌，是游泳健儿大显身手的好地方。我们走向滩头，准备劈波斩浪,一展风采。哪知湍急的河水已将脚底的沙子冲动，又瘦又小的建平站立不稳，身体跟着沙子一起跑，刚会一点“狗刨”的他已方寸大乱。我听见了他的惊叫，看见他的体积在逐渐缩小，便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可水急浪高，脚下跟基又不牢，我纵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拽不动又瘦又小的建平。我同他一起被急流卷走。水淹没了我的胸、我的脖子、我的头顶,直往我的嘴巴、鼻子里灌。它仿佛占据了我体内的所有空间，把我的心脏挤压得像一个攥紧的拳头。我全身胀鼓鼓的，犹如一个快要被吹暴的气球。我双手拚命地挣扎，仿佛要抓住我即将迸溅的肉体。忽然，我的手碰上了坚硬的东西。啊！船舷！我死死地揪住船舷，头已露出了水面。我想爬上停靠着的船，可建平箍着我的身子，我耗尽力气也爬不上去。“扑通”一声，精疲力竭的我掉了下去。

    也许是体重轻的缘故吧，建平先浮出水面。他被救上岸时还没失去知觉，而我却不省人事了。救我的船工将我的双腿倒提着，青蛙肚里的水将灼热的沙滩冲湿了一块。

    我全身已经浮肿。听老人说豇豆烧熟吃能治浮肿，我把它当成灵丹妙药。吃一根，按按没有弹性的腿肚子，继续吃，直吃得又成了青蛙肚，吃得见了生豇豆就想呕吐。父亲见了，说：“常给你讲欺山莫欺水，你就是不听！珠穆朗玛山高吧，人还爬得上去呢；谁横渡了太平洋，你听说过吗？这次吃了亏，总该记住了吧。”

    岂止是记住，是刻骨铭心。

                                                2001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