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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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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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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是谁

    我是谁?从出生那天起,为了以示区别,父母便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害怕口说无凭,便将这名字记在户口薄上。当我咿呀学语时,他们就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说自己的名字,并用这个名字大声地呼唤,我知道了他们是喊我,而不是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发蒙之后,我还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我是谁更得到了强化。
可一进入社会后,我就开始糊涂了。
刚到工作单位时,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便赶紧介绍我是谁,可我的顶头上司却问我是不是某某领导的儿子。我弄不明白,我不是我吗?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跟前的吗?
我寄了一篇稿子给报社,却被退了回来,说稿子还行,但身份不明,要我加盖单位的公章。似乎没有公章,我就不成其为我了。可我偏偏和管公章的人不投机,所以,我的身份也总不明了。
有一次,我一高兴起来,便给一位几年没有联系的朋友打电话,想让他分享我的快乐。接电话的是他的小孩,我说找某某。他问我是谁,找他爸爸有什么事。我不想告诉他,就说是他爸爸过去的一位朋友。他便将电话挂断了。我又拨打。这次接电话的是我那位朋友。他问的内容和小孩一模一样。我已谈兴全无,便失望地挂断了电话。
我也越来越不知道我是谁了。
可我越是不知道,别人却越想知道。为发一篇巴掌大的文章,却让我犯难了好一阵子。编辑不但要我写下单位的名称,还要我附上写作简历和个人照。我不知道单位名称、写作简历和个人照与发稿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与稿子的质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那时,我就在想:如果用这些框框框一下鲁迅的话,恐怕他很多文章都发表不了。鲁迅的单位怎么写?他是个被通缉的人,像片能登出来吗?我越想越糊涂:这恐怕不是发稿子,是登征婚广告吧。
有人笑我神经过敏,我似乎已成为了另类。我不知是我远离了世人还是世人远离了我。到这时,我更觉得下棋真好: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不需要了解彼此的姓名、职业与身份;棋手之间也没有尊卑之分,下完后便各奔东西。也是这时,我感到真实的存在,感到轻松自在。
我不想活得太累。天地悠悠,无论达官贵人,还是窃贼娼妓,都匆匆一过客。名也好,利也罢,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何必斤斤计较?我们为何不用这些时间在枯黄中去发现一芽新绿,去倾听一个垂暮人的絮语,去感受一下贫贱者的叹息。
生命短促,我们要倍加珍措。莫让世俗和猜疑,使我们心与心的距离变得比天还遥远。
别问我是谁,请与我面对。

2000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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