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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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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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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程

    天气还很冷,可窗子全都开着,风吹得人直打寒噤,病危的叔叔却感到热。他正在发烧,象鹭鸶一样的双脚露在薄薄的棉被外面,头上冒着汗。
叔叔是在伊拉克病倒的,回国后一检查,已是肝癌晚期。在他的左腋下,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癌细胞,将肋骨挤断了两根。医生说他的其他肋骨也在断,听诊器就能听见嚓嚓嚓的响声。他的下肢已失去知觉,上肢还能动,头脑也清醒,只是不知自己的病情。他拉着我手说:“侄儿,你莫担心我的病,只要烧退了,肝炎要不了多久就会治好的。”我听了,眼睛已湿润了。 
我知道叔叔来日不多了,就让医生打吗啡针减轻他的痛苦,并无论贵贱买他想吃的东西。他过去解大小便都困难,现在却失禁了,一天屙十多次。肚子屙空后,食量增加了,精神特别好。他高兴地说:“我把伊拉克吃的东西都屙出来了,我屙笑了!”医生却私下说这是回光返照。没过几天,他的肝已开始浮水,小腹部鼓着象一个皮球;眼珠转动涩滞,目光阴森刺人。 
我对他说:“叔叔,您对我的关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小学1─3年级的学费都是您给的。现在,我还来不及报答,您却得了重病,这叫我很难过。如果有什么事要托付给我,您就尽管说吧!”──“这场病我恐怕熬不过来了。万一我有三长两短,你在经济上资助一下我的两个小孩。”说完,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象翻白的鱼一样张着。我和婶娘连忙站到他跟前。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我将耳朵贴近,才听清楚:“叫……你婶娘……不要改嫁,把孩子……抚养成人。” 
婶娘才三十多岁,要她守寡显得不近情理;但我知道,不答应他叔叔是会死不瞑目的。我不得不将原话告诉婶娘,她没有吭声。叔叔的眼睛瞪得溜圆,牙齿咬得咕咕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滚。我心如刀割,希望婶娘骗骗他也行,就哀求道:“您答应他吧,免得他遭罪!”婶娘勉强点了下头。他脑袋一偏,嘴巴一张,眼睛闭上了。
                                           
                                              2002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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