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就好
之
整漏
甘卫泽
(一)
“楼上答应整了。”下中班的邢小萍拉着正在院子与人聊天的黄妈到了路边,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那你楼下也要他们整。你们也是人太好了,如果换了别人他们就没有那么自在了。”黄妈歪着头(邢小萍个子比黄妈高一个头),脸上写满愤懑。
“只要他上面不漏就行了,下面不要他们整。”邢小萍说。
“那你们真是好。”黄妈嘟囔着。小萍很尴尬,这个“好”到底是褒还是贬啊?
邢小萍满心欢喜地告别黄妈,上楼做饭。从楼上答应整漏,邢小萍觉得自己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特别强调下,邢小萍给黄妈说这件事,不是因为她是喜欢说是非的人,而是因为黄妈对这件事表现出对小萍一家格外的关心。
前不久,小区天然气进户。因为也是住了近20年的房子了,灶台外面厚厚的油腻长期无法清洗,铁锈东一口西一口地把原来平整的灶台啃得体无完肤,成了油烟和灰尘的归路。铁锈蹚路,油烟和灰尘顺着锈迹乘胜出击,斑驳的灶台已经忘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风扇就更调皮了,以前只要一打开,就会如识途的老马,一圈一圈地旋转,现在可好,服务时间长了,摆起了老资格,不高兴了就哄哄地叫,发起大脾气的时候,会将储油盒震下来,不偏不倚地掉进正在炒菜的锅里……反正,小萍家和小区里许多住户一个心思,借小区天然气开通的契机一定要将灶台换一下。天然气开通的时候,小萍家的煤气刚好用完,于是她和她老公快刀斩乱麻地看了抽油烟机,请了师傅,拆除了原来的灶台,重装了不锈钢+大理石+可以变魔术的抽油烟机。
看样子是跑题了,整漏和换油烟机没有一点关联。不过,邢小萍只是想告诉大家,黄妈怎么会到自己屋里来呢?现在的小区住房,大家是不随便串门的。
因为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灶台吸引了小区很多人的眼光,从不串门的邻居,有人在外面看了,又敲门进来,摸一摸大理石台面,听一听抽油烟机启动时的声音。小萍两口子接待着楼上楼下,前栋后栋的邻居,来一个人就给别人演示一遍怎样开抽烟机。装油烟机的老板也是憋着劲安装了这第一户,就是想达到一个广告效应,但也不委屈小萍他们,送了一套(两把)锃亮锃亮刀的。拿了别人的手软,小萍两口子更加卖力地给老板做宣传了。
黄妈也是来看灶台的,看着看着却看到他们卫生间外面的走廊的天花板上在向下掉渣,顶板外面的涂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能看到里面的水泥板了。
“咦,楼上漏水这个样子你们怎么不找他们修?”
“找了啊,他儿子说家里老人太老了,经不起折腾,老的百年之后再修。这个楼顶还不算什么。您看我这个小卧室已经不能住人了。我们现在娃子放假回来就只能在小书房里搭个床。”
黄妈看了小卧室,很是气愤,声言厉色地说:“都成老公共厕所的墙面了,真是不像话。老人怎么呢?老人就不要脸了,给别人屋祸害成这个样子,难道不应该修吗?不行的话你找单位领导。”
黄妈的老伴是这个单位的前前前领导。
小萍说:“已经都忍三四年了,再说他儿子说不让老人用大卫生间了,老人也蹲不下了。好像这么说了之后,这边漏得也好些了。哎,漏得好些了也没有用啊,我们还是不敢整屋,因为听说这几栋楼全部卫生间都没有做防水,你整了他又漏了怎么办。前几年刚漏的时候我们还自己出钱在他们楼上整了。但请了一个‘水货’师傅,他就把楼上卫生间地板缝缝勾了下,我出了一千多块钱。结果他们走后,楼上的水龙头就关不上了,搞得我们还给楼上赔了水龙头。”
一提起这些事,小萍感觉真是说多了都是泪。
黄妈走时还一再嘱咐,还是要让楼上的修,他楼上漏水,怎么也不该你给他修。
有人关心自己这个比较堵心的事,小萍还是蛮感激的,一直将黄妈送到门口。后来,黄妈参加了单位召开的“重阳节”退休职工茶话会后,特地来告诉小萍:
“校长说了,老年人也要搞好邻里关系。我看见楼上那老头儿也坐在那里,没事人似的。我给你说,哪天你把校长喊来,一定要让他看你的屋,不亲眼看到是不起作用的。”
黄妈的话让小萍很是感动了一阵,觉得黄妈对自己的事真是太上心了,觉得黄妈说得也是个法子。
基于此,当楼上说整漏时,小萍第一个告诉了黄妈。小萍觉得不能怠慢了替自己操心的人。
(二)
其实,小萍也没有断了催。从自家卫生间外的走廊上腾起第一朵“蘑菇云”开始,到楼上卫生间的水“润物细无声”地占领了小卧室的两面墙。几年时间,墙面被毁了容。更让人难受的是,夏天,一簇簇的“硝盐”就会在墙面安营扎寨。稍有点岁数的人都知道,老旧的公共厕所的墙面会有这个的,其实就是人的小便经过长时间地在墙体积累、沉甸、干燥而成。有个风吹草动的时候,大片的“硝盐”会簌簌而落,灰色的水泥墙面便露出来了,再然后就能看见更深颜色的墙砖了。
夏天的时候,因为楼上用水太多,小萍的屋里墙边都开始滴水了。头几次去,老人一口咬定没有用水,让邢小萍看地面是干干的。如是几次,无理的成了小萍两口子,无事找事。后来,别人给他们支招,别找老人,要找他儿子,人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个好歹你还搞出了多的。邢小萍觉得有道理。
还没等邢小萍再去找楼上人家的儿子。楼下的邻居找上门来说,他们楼下的卫生间也开始漏水了。小萍心里一紧,楼上的漏没有止住,又要给楼下的止漏了。小萍不知所措地立着,嘴张着,眼光怯怯的。
“不过,应该是你们楼上的水渗下去的。我看了外面墙面。”楼下邻居通过观察,确定水的来源还是小萍楼上的。
“但你们要催楼上整,如果不整的话,我也只能起诉你们。”楼下男邻居说。
突然,小萍堵塞的心却畅快了,漏得好啊,中医说不通则痛。果然啊,从三楼漏到一楼了,上下通畅了。好好地漏吧,就让楼下起诉自己,自己就好起诉楼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邢小萍感觉自己变成了在海上搏击的海燕,不过这只“海燕”怎么就感觉到有点幸灾乐祸呢?
楼下的两口子也很同情小萍这几年的处境。男邻居说:“你又不是告老人,是告他们的儿子,老人本来就是没有行为能力的人了。”女邻居说:“真没有见过这样咒自己家的老人的。等老人家不在了再整,那不是让别人盼他的老人早点死吗?”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凡人邢小萍。小萍也不是没有怼过楼上的老太太。那段时间小区里通了天然气,很多家庭整厨房,楼上也整了,还在外墙上围了两条“银腰带”,听人说是安装天然气热水器所需。有一天,楼上的老奶奶买菜回家,正碰上小萍出门,想想他儿子说的老人年纪大了,不能整卫生间的话,邢小萍真不想像往常一样帮老奶奶把那个沉重的购物小拖车送上楼了。想想还是接过来,帮忙送上去了,但脸色没有往常笑眯眯的样子了,下楼时,她对还在一楼歇着的老奶奶说:
“你们家整厨房了啊?”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木木的,绝对不含水分的。这是后来邢小萍在老公面前“夸”自己时,形容自己当时的“冷面”。
“是啊,都是我自己联系的师傅,我儿子也不管我们。”老奶奶好像预备了答案,等着邢小萍问她。
“她是抓住了我们的软肋了,知道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同时还把儿子撇开了,真是各人养得各人疼。就是不想整厕所,因为厕所整不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生活。”邢小萍无可奈何地对老公说。“今天我是怼她了,也没有给她好脸色。”
“你这个‘怼’实在温柔。你以后帮我拿重东西上楼,也‘怼’我,我保证不生气。”老公逗她。
有一段时间,当小卧室两面墙全部被水浸透后,小萍倒是有了另一种担心。大家都不管的话,墙体这么泡下去,这栋楼会不会塌?
搞公路工程的老公说她想多了,这么一栋楼,不是说水泡一下就会塌的,如果要有问题,顶楼会裂口的。
在这种胆战心惊中,又到了女儿放暑假的时间。
那几天,早上起来,就能感觉到人仿佛在热浪中行走,更不用说向阳的、没有空调的书房,晒了一天的太阳后,屋里的温度了。小萍安排放暑假归家的女儿到主卧睡。睡了一晚,女儿不肯再睡了。“六月天气热,扇子离不得,你热我也热”。嗨,谁人的爸妈谁人疼。
因为心疼女儿,因此漏和止漏的事,又被提起。老公说找他们再谈一次,不行的话诉诸法律,反正楼下也要起诉我们。小萍说我碰见他儿子了,说了楼下要起诉我们,他儿子说起诉起诉,最后要学校负责,不过他还是说让他父母少上这边的卫生间。
哎,如果一上诉,也许问题能解决,但邻里关系必定撕破了脸,更何况楼上老人都80多了,如果因为申诉他们出个什么意外又怎么办?小萍喜欢看《今日说法》,想到那些碰瓷的事,就害怕。如果楼上的老人真因为整漏子而有什么意外,那以后小萍一家还真是不好做人。
也说到旁边单元因为屋漏以恶制恶的事,或在院子里大骂,让所有人晓得楼上的不仁不义;或在自家门口设“卡”,不准楼上的那户下楼,求解决。
可是,我们做不出来啊。她一直记着已逝的父母的谆谆教诲,父亲一生重情重义,经常教育小萍姊妹: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隔壁。还说赢了官司,输了感情。母亲也反对孩子们为别人写讼词,认为不要因为想赢官司而“奢”起来说些话,不是正经人。
小萍是他们听话的幺儿,所以所以,这个事是没有路了。
小萍突然想起,同事也告诉过一个办法:如果你权势比楼上大,他们也会马上修,香溪花苑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老公说:“马上当官也来不及了,主要是我们来不及马上当官”。
得,这一条又被否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儿说话了,她批评了自己爹妈的软弱,说事情发生时,就应该采取有效措施,让造成损失的人来止损,但我们自己却去止损。你自己去止损了,下一次你再叫别人去处理,第一,别人已看出你的软弱;第二,不整的话也不影响他们的生活。
女儿的结论是:为了你们善良的心,为了我们能没有心理负担的居于此,还是我们拿钱去整,虽然他们自私,但也不是不通情理,我们上去整的话,他们一定会让我们整的。
女儿一席话,令小萍对自己的娃儿刮目相看了,多读书还是不同啊。女儿的话让她想起了古代著名地处理邻里关系的诗:万里长城今犹在,只是不见秦始皇,让他三尺又何妨?放过别人实质上是放过自己。她更开心的是,九八后的女儿拥有一颗包容心。
“好,这个事就不急了,目前手头还有点问题,现在给他们做两个卫生间的防水的话,应该是要一万五了。”小萍算了下账。管它要多少钱,也不管别人说自己是个大傻子,反正自己心安就好。
一说起钱,小萍又想到上次请人整漏子,当年整的时候就直接做个防水,也便宜多了。
小萍调整心态,平心静气地开始生活,一俟有钱,马上启动止漏工程。老公一直说不要评论别人。小萍还是想评论下楼上那个儿子,不就是不想出钱吗。好,我出。其实,作为双双打工的小萍两口子,以前也想过自己再出钱去修,但听到说做个卫生间的防水已经涨到8000的时候,他们的想法没敢再向前迈一步,虽说他们已经上没有老的了,但还下有小,两个打零工的人培养一个大学生也不易。
你肯定会说,打零工的怎么买起了房子?20年前,下岗的邢小萍做起了生意,因为进的货质量好,利润也不是暴利,所以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县城搬迁时,竭尽全力就买了房子。
那现在又怎么没有钱了呢?因为搬迁后,邢小萍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只好和老公到处打零工。
嗨,你“包打听”啊。
(三)
“天啦,快看,那墙角渗了这么大一块。”某日清晨,一睁眼,小萍一声惨叫。
老公惊醒,一声低吟,睁开的眼睛又闭上子,好一会儿才又睁开,说:“你看门框上”。
一滴清亮亮的水吊在门框上,无声地落到地上后,递补的马上就补上来了,一滴接着一滴,训练有素。
“晚上到他们儿子那儿再说说。”老公穿衣起床。
晚上,小萍反复地跑阳台,如是反复几趟后,小萍说:“快快快,屋里有灯了,他们回来了。”
老公放下手中的事,在门口换了鞋,便出了门。
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老公返回。
“人不在家吗?”小萍一脸惊讶。
“人在家,可他说他已经几个月没有到他父母这边来了,闹了别扭,他现在不管他们的事了。”
“那楼上的老人没有人管理了啊?这么大岁数?他离这么近几个月都不来?”小萍觉得不可理喻,她心疼起楼上的老人了,想想八十多岁了,拖着一个和她步履一样沉重的购物车,天天自己上街买菜……小萍也是屡教不改,这性格,被女儿批为“就喜欢自己脑壳想”,后面那没说出来的,小萍还是听得懂的:有时现实真不是你想象的。
“他说他妈比他爹还倔,不近情理。”老公说。
“那俩老人有没有人管?”小萍尽量不让话题跑偏。
“有,这一直是他大哥管的。他大哥住在市里,星期六回来,星期天走。不过,这次回来了看俩老儿状态还好,可能要元旦才回。”
“从来没有听说他们家还有大儿子,我还一直以为他们就是这个儿子呢。那可能我最近几个月经常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了,先前我以为是他家侄儿子。”小萍觉得这世界真神奇。
“那只有等他大哥了,反正也不能惊绊老年人。”小萍下结论。
第二天早上,小萍在门口碰见带孙儿的刘大哥,打了招呼,说了楼上的情况。
刘大哥证实说:“他们是有个大儿子在市里。小儿子也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几个月没有回他爸妈的家了。如果你们很着急,可以要他们大儿子的电话,打电话给他。”
“不要紧,不要紧。”小萍告别刘大哥。
水火无情。晚上小萍回到家时,看见主卧外面的走廊有新的水渍印,吊顶的石膏条与墙面的缝隙里还有水珠。
晚上,邢小萍老公拨通了楼上小儿子的电话,请他把他家大哥的电话发一个。
一番自我介绍后,老公直奔主题:楼上漏得太厉害了,已经把小卧室弄得不能住人了,现在我们不能弄得主卧室也不能住了,你们要想办法。
楼上大哥问:“你们上楼看了没有?”
“我们上楼了又能怎么样呢?也不能让两个老的不用水啊?”老公有点讪讪的。
“好的,我晓得了。”那边挂了电话。
敲门声响起,邢小萍开门,楼上的老爷爷站在门前,他一进门就强调,自己没有用水。在他参观了邢小萍惨遭水患的家后,情绪平复了许多,但强调自己因为年纪大了,连拖地都很少的,大儿子为他们新装的天然气热水器都没有用过,因为老了人懒,又怕冷。
邢小萍和老公赔着笑,听他解释了一通,然后邢小萍送他回家。老奶奶还在家等消息。
邢小萍对老奶奶说:“如果不是主卧室漏的话,我们还不会说的,因为您小儿子说你们身体不好了,又这么大岁数了,反正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我们也没有想催你们。但现在这边开始漏了,我怕出大问题,所以找了您的大儿子,没想到惊动了你们。”
说起小儿子,老奶奶竟然泪涟涟地了。她说:“小邢啊,你不知道,我小儿子已经半年没有来看我们了。”
小萍的笑容僵了,不可能吧,近在咫尺啊!
听了一会儿,小萍明白了。原来小儿媳妇想老人百年后这个屋归他们,比较着急地在春节过后提出这个问题。老奶奶说我有五个娃子,肯定是五个娃子平分。第二天,小儿子就上门说,从现在起我们不照顾你们了,你让别的人照顾。
“又麻烦了他什么呢。就是老头子哮喘每年要住一次院,他帮着照顾下。平时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照顾。以前,我五个娃子当中,这个小儿子是我最心疼的,我贴补他们也是最多的。不知道他媳妇给他说了什么,他就听她的话了。”
也是伤心了,不是谁会让别人知道自己这样的家事。邢小萍劝老奶奶:“都是自己的娃子,有时是犟着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妈常说‘家鸡子打得团团转,野鸡子打得满天飞’。”小萍用已逝母亲的话圆了场。是的,家家观世音,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邢小萍下楼回家,老公说:“楼上小儿子打电话来了,说让我们也帮忙找下整漏的师傅,工钱,他大哥付。”
邢小萍听了对尚未谋面的楼上老大油然生了敬意,讲了楼上的情况,说:“有私心的人是处理不了事情的。”
老公笑:“如果早点是他大哥管老人的话,房子可能早整了。”
(四)
第二天,楼上老奶奶打电话,让邢小萍回家,开门让整漏的师傅看下都是些什么地方漏的。
邢小萍向领导请假,然后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她对司机说:“在你能快的范围内尽量快一点。我楼上漏水漏了几年,今天楼上要整了,让我回去看门开我屋里漏的地方。”师傅很理解,抄了条近路。
到家时,门前站着楼上的老奶奶还有两个陌生的人,想是整漏的师傅了。师傅进门,张大了嘴巴,用很复杂的眼神望了一眼邢小萍,然后对着老奶奶说了下面一席话:
“我整过了很多漏子,漏成这样我是第一次见到。楼下的这户人家的修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见过一户,楼上漏下巴掌大一块水印,结果给别人重新做了整面墙的装修,楼上的理由是补的地方的颜色会和以前的不一样。”
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呈羞赧的表情,不断发出:“哟,哟,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小萍赶紧对老奶奶说:“只要你们把楼上弄了不漏了,我们下面不要你们修的。”
整漏师傅说:“楼下对你们太好的,肯定也是你们平时对他们好,两好合一好。”
邢小萍马上说:“是啊,和我们自己的老的是一样的。”
老奶奶转着看了漏的情况,给小萍道歉:“竟然给你们整成这样子了,真是不好意思。”老奶奶给自己道歉,小萍一下子就原谅老人了。不通则痛,沟通到位了多好。
于是赶忙安慰老人:“不要紧,人所不愿的,也不是您想漏的,这个房子的卫生间都没有做防水,也是差不多20年的房子了。”
整漏师傅走的时候,一脸崇敬,一再表态,让邢小萍放心,一定会修好的。
师傅走后,邢小萍想着整漏师傅的眼神,有点把持不住内心的激动,上了趟超市,买了点平时不舍得买的零食。回家时,晴空晚照,蓝蓝的天空白云飘。近五十岁的邢小萍老妇聊发少女狂,一时爬到坎子上,一时跳到坎子下,变换着视角对着天空一顿狂拍。
晚上,邢小萍给女儿发微信
邢:楼上要整漏了。
女儿:那我再回来有地方住了。
邢:其实人能感化的。
女儿:本来就是应该他们整。
邢:强迫整的没有自己心甘情愿整的好。
女儿:也是,你现在可以毫无负担地面对这个事了。你终于熬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这句话读过高中的小萍是懂得的,意思是打仗的一种最高境界。
第二天,小萍把这一喜讯告诉了黄妈。别人关心自己了,有了好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别人。
在整修的过程,邢小萍上去看了几次,楼上卫生间地下都掏干净了,走廊里堆满了从卫生间地下掏出来的湿淋淋的砂石。整漏师傅告诉她,卫生间下面积了半池子水。邢小萍对师傅们说:你们注意一下砂石堆一个地方,地板上有沙子,老年人容易滑倒的。
老爷爷看着小萍说:“给你说啊,我老伴到楼下看了你们漏的样子,对大儿子说,坚决要整。这些师傅都是我大儿子让人在县城里找的”。
老奶奶正在做饭,还是四菜一汤,非要留小邢吃饭。
看到老人的状态,邢小萍放下了心。她给老人说,有事就喊她,她离得近。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邢小萍正准备出门,楼上下来了两个人,比较陌生,邢小萍多看了一眼,前面那人竟然和楼上的老爷爷很像,以前看见过几次。邢小萍问:
“是楼上的大哥吧?住了这么多年还不认识。不好意思啊,老人那么大岁数了,还折腾他们。”
“是我们不好意思,把你们屋搞成那样。我听师傅说,都成了烧火墙。你们等干好了再整屋。”那人愣了下,接上了话。接着说:“不会再漏了,师傅说放了水做了一天一夜的测试的。”
“那好。人所不愿,这个房子以前卫生间都没有做防水。”邢说。
“是啊,我们楼上也在漏,也要找楼上了。”楼上大哥说。
楼上大哥是专门回来验收的,这时是要回市里。邢小萍和楼上大哥道了别,转身锁门,听见楼上大哥对另一个人说:“把别人屋里弄成那个样子,人家还这么客气。”
另一个人说:“是啊,早点修就好了。”
邢小萍想起父亲的话:要得人如意,除非两个我。邢小萍想,我变成你也行的,让别人为你着想,也就是两个“你”。邢小萍觉得楼上的大哥是“我”,而自己是“你”。楼上的大哥要想“两个我”,而自己要想“两个你”。
这道理是不是有点绕?有点绕的道理是不是就是哲理?那“‘两个你’说”是不是邢小萍的哲学?是啊,老舍有《老张的哲学》,小萍怎么就不能有哲学?父亲说过:名人名言不是出自名人之口,而是出自山野老农之口。
嘻嘻,小萍觉得自己脑壳想的东西让自己很开心!
开心就好!